有些人在你的生命中就像是夜晚的一場雨,來的安靜,走的安靜。
向遠就是楠靜的一場夜行雨,他離開之后楠靜再沒看到過那么安靜的少年。
楠靜自小就覺得每個人的名字大抵都和自己的本性是反著來的,又或許是父母看出了自己喜鬧的本質(zhì),希望自己安靜些。打小就是孩子王的楠靜最喜歡的就是把大院的小孩摁在地上打,但也因為大院的小孩都比較耐揍,倒是也沒出過什么大事,不過被自家爸媽撞破之后總是免不了挨一頓揍,但下次依舊我行我素。就像是知道自家是家里的寶貝疙瘩,爸媽也不會真揍。所以在她第一見到向遠時就覺得不可思議,為什么會有向遠這樣的人。
楠靜見到向遠是一個七月的雨后,她正準備出門抓些蟬玩的時候,看到了那個少年,那個少年就那么安靜的坐在院門外的梧桐樹下面,雙手抱著膝,頭埋在膝蓋里,安靜的像是老去的蟬。鬼使神差的她將身邊的小黃花摘下來,“誒,你怎么了?”楠靜用手戳了戳少年的肩,少年抬頭看著她,只是看著她,在楠靜誤以為少年不能說話之前她聽見少年喃喃“向遠”,當時的楠靜只覺得這是她見過最乖巧的小孩兒了,“吶,這朵花給你了,不要不開心”她的難得溫柔給了這個陌生的少年,送完花之后她就離開了,楠靜背過身之后,向遠也走了,最后留在原地的是一朵小黃花。
對于有的人來說楠靜是一場夜行雨,來的熱烈,走的迅速,就像楠靜送向遠的那朵小黃花,出現(xiàn)是一時興起,離開是一時興起。
楠靜第二次見到向遠是在向遠母親的追悼會上,她聽說向遠是單親家庭,被母親拉扯長大,可惜母親身體不好,最后也拖垮了向遠,母親的離世對于向遠也許是一種解脫,別人都是這么說,她父母也是,楠靜想不明白,不明白父母原來也會成為拖累,不明白為什么要去評價別人的幸與不幸。她看到向遠就那么立在他母親的黑白照片前面,面色平靜的好似什么也沒發(fā)生,但她覺得自己看到了藍色的寬闊得像海一樣的悲傷在向遠的身上,向遠看到她了,她又帶來了黃花,就和第一次一樣,那么明艷到刺眼的顏色,向遠就那么看著她,一句話沒說。向遠想到了自己的母親,“媽媽要走了,遠兒?!蹦莻€女人穿著白的發(fā)光的衣服躺在床上看著他,她抬了抬手像是想摸摸他的頭,可惜沒摸到手就垂下了,像那燃盡的蠟燭,熄滅了,就沒機會再燃起來了。他不知道自己應該是怎樣的情緒,不舍應該是談不上,但難過大抵是有的,在自己的前10年這個女人陪自己看過了太多,這個女人有病,一病就打他,一邊打他一邊哭,說著“你不該活著”這樣的話,他從旁人的嘴里聽說他的父親是個混蛋,騙了他的母親,生下了他就離開了,都可憐他的母親,也可憐他,讓他聽話些。他不明白,為什么他們說著可憐他,可看向他的目光沒有一絲柔和,反而閃爍著其他的光芒。
楠靜將手中的花遞給了向遠說了母親讓她說的話“節(jié)哀”,向遠接過了花,看著手中的花,喃喃“我不喜歡這樣的顏色”,聲音小到楠靜又問了一遍“什么?”,向遠正要說什么就看見遠方向著楠靜招手的女人,楠靜就離開了,向遠抬起了手,懸空,又收回來了。他看著楠靜離開的身影,好像重疊了,都離開了。他把花放在了黑白照片前面,也走了。
再見到向遠的時候,楠靜成為了警察,而向遠作為嫌疑人坐在了詢問室,楠靜在監(jiān)控室里陪同同事看著監(jiān)控,“名字?”“向遠”,楠靜從沒想過那個梧桐樹下的秋蟬會和自己這樣見面,他一如既往地安靜,他們告訴就是這個人殺害了他的親生父親,并且手段殘忍,楠靜想不明白,為什么有的人會這樣對待自己的父親,又猛然記起向遠是個單親母親帶大的,為什么會有父親?向遠離開訊問室的時候看到了楠靜,他認出她了,但一如當初平靜的看著她。向遠在想,命運真的很奇妙,有的人真的是有顏色的,看到就是明艷的顏色,一如當初的小黃花,可惜呀,不對,哪有什么可惜。他從不后悔殺了那個男人。
向遠死了,死在了一個清晨,楠靜知道也只是沉默,她不知道自己應該表達什么樣的情感,她想也許是可惜的,那個安靜的少年,安靜的走了。后來向遠的父親做過的事爆出來了,是那個男人看找來的向遠樣貌出眾便了壞心思,在他猥褻了自己12歲的兒子后,又對孩子動起來交易的心思,錢貨兩訖,直到被兒子抓住了機會反殺了。認識向遠的人都可憐他,談論著他,但他的墓碑依舊只有一束黃花。楠靜離職了去看了更多的地方,再沒見過那種安靜的少年,安靜的宛若瀕死的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