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玉骨冰肌膏

　　“放心吧小姐，”

　　云霜揭開一個瓷盒，遞到女子面前：“這世上啊……再沒有比小姐更貌美的女子了。”

　　沒有嗎？

　　江悠然撫上臉頰，腦海中不由自主的浮現(xiàn)出當(dāng)日出嫁時，在路邊看到的一個小丫頭。

　　不僅貌美，還與她有七分驚人的相似。

　　唯一容易辨識的，便是那雙比自己圓潤許多的丹鳳眼，看起來靈氣十足，又不經(jīng)意的勾人心魄。

　　那日突然瞧見，真真是將她嚇得心有余悸了許久。

　　眼下回憶起來……

　　那丫頭略樸素了些，倒不像是什么權(quán)貴人家的姑娘，興許只是個丫鬟也不一定。

　　她心想著，取了點瓷盒里的白膏，均勻的涂抹在臉上：“云霜，這是最后一盒玉骨冰肌膏了吧？明兒個你再去丞相府取些?！?p>　　“這……”

　　云霜面露一絲遲疑，“可是丞相大人上回已經(jīng)說了，小姐成為太子妃后，江家一切都與他無關(guān)了?！?p>　　若是再上門討要，怕是會觸怒那位大人。

　　“呵~”

　　江悠然不以為意，“丞相大人嘴上這么說，立私塾的時候，不還是把月宴添上了？”

　　這個世上哪有比血緣更難分離的東西？

　　況且玉骨冰肌膏只有那人弄得來，不找他還能找誰？

　　大不了……

　　她明日親自走一趟。

　　……

　　翌日。

　　丞相府中分外清凈。

　　因除了她便無人上學(xué)，肖夫子索性曠了她的課。

　　司無瑕一大早被迫下學(xué)，本就郁悶，誰料回到竹屋便看到某人對著鏡子左瞧右看。

　　聽到她放書匣的動靜，立刻轉(zhuǎn)過身來，欣喜的與她說：“這藥真是神了，一覺醒來，臉便不紅了，我看丞相大人為官真是屈才了！”

　　怎么說也該是個妙手回春的絕世醫(yī)仙才是！

　　“是屈才，”

　　司無瑕給自己倒了杯水，“因他你才會受無妄之災(zāi)，結(jié)果一瓶藥粉就將你這傻丫頭給收買了，圣上都沒他這么能籠絡(luò)人心?！?p>　　許是憶起昨日臉疼得直罵街，念雙訕訕一笑道：“這……俗話說的好，將功補(bǔ)過，孰能無過嘛?！?p>　　補(bǔ)過？

　　人只有一世，如何補(bǔ)過？

　　她每每入眠都在想，若這一世也行差踏錯，還能重新來過么？

　　可想到最后，都是令人膽戰(zhàn)心驚的絕路。

　　司無瑕看著掌心，上面錯綜復(fù)雜的紋路，就好像人這一生，不到最后都不知結(jié)局是什么。

　　也許殷深是無辜的。

　　可他招惹的情債足以毀滅她辛苦維護(hù)的一切！

　　念雙不敢妄言，小心翼翼的看著神色陰郁的少女：“那您……當(dāng)真要與丞相大人絕交嗎？”

　　“自然?！?p>　　司無瑕亂語一番：“我又不與他結(jié)為連理，自然是想絕交便絕交了，至于司家與他的關(guān)系，那自是另當(dāng)別論，豈會因我而改變？”

　　嗯……

　　好像是這個道理。

　　念雙有些摸不著頭腦，但很快便想通了。

　　小姐說什么便是什么。

　　至于她嘛……只負(fù)責(zé)讓小姐開心就好了！

　　說到開心，她突然想起一件趣事，當(dāng)即殷切的倒茶：“今早聽送茶點丫鬟說，病了許久的太子妃來了，好像是來探望太子殿下，卻不知為何……跑去了丞相大人的書房?！?p>　　“不過因是表親，又是太子妃，府中沒人敢妄言什么，尋思著太子妃這是又替江家來求什么了吧？”

　　求？

　　是了。

　　自從殷深當(dāng)年高中了狀元，江家就變著法的剝削他。

　　這些都是京城內(nèi)人盡皆知的秘聞，但礙于殷深位高權(quán)重，無人敢拿到明面上討論。

　　許是次數(shù)多了，府中的下人對此行徑也就見怪不怪了。

　　卻沒想到……

　　江悠然竟這么快就坐不住了，若她在府中看到自己這張臉，會不會嚇得幾日都睡不著覺？

　　司無瑕接過茶杯，要飲來著，忽然又塞了回去：“我忽然想起有書落在正錄殿了?！?p>　　“啊？”

　　念雙瞅了一眼書匣，“我剛剛數(shù)過了，沒少啊……”

　　話音未落，那個似風(fēng)一樣的姑娘便消失在眼前，待她扭頭看去，便遠(yuǎn)遠(yuǎn)聽見一聲回應(yīng)：

　　“定是你數(shù)錯了！”

　　“?。俊?p>　　念雙愣了一下，急忙喊道：“回頭再取也不遲啊，再過一個時辰就要用午膳了呀！”

　　但對方已然跑遠(yuǎn)。

　　……

　　照月殿。

　　書房內(nèi)死寂一片。

　　殷深低頭處理奏折，絲毫沒有要請座下賓喝茶的意思。

　　時間一點一滴的流逝。

　　就在江悠然覺得有些難熬時，李依然拿著文書進(jìn)門，才打破了這僵持已久的氣氛。

　　“大人，”

　　李依然將文書遞出，“西炷城那邊送來的。”

　　不知哪個字眼觸動了某人，總算是抬起頭來看了一眼文書，隨后瞥向靜待已久的女子：“放下吧，我與太子妃單獨說幾句話?！?p>　　“是?！?p>　　李依然恭敬的拱手，離開時還不忘關(guān)上門。

　　咯拉——

　　江悠然應(yīng)聲起身，想要過去與對方說話。

　　誰料那人突然開口：“我記得我說過，不要進(jìn)我的書房，就算請你進(jìn)來，也別靠近我的書案?！?p>　　就像方才遞過去的文書一樣，書案上的東西皆是機(jī)密。

　　“……”

　　江悠然默默收腳，又坐了回去：“丞相大人當(dāng)真這么不念舊情，不愿給我玉骨冰肌膏？大不了……我出銀子與你買便是?！?p>　　當(dāng)然，她也知道這人富可敵國，根本不缺銀子。

　　只是心有不甘罷了。

　　“你錯了，”

　　殷深翻開文書閱覽，一邊道：“我若不念舊情，便不會讓你進(jìn)相府的大門，更不會讓你坐在這?！?p>　　話說得倒是頭頭是道。

　　江悠然蹙眉道：“那你為何一直不肯答應(yīng)？”

　　嘩啦——

　　文書被撕成碎片。

　　殷深將其盡數(shù)置于火盆中，淡聲回答：“我還記得我說過，玉骨冰肌膏雖能駐顏，但其中一味藥材帶著微量的毒素，長期涂用定會中毒?！?p>　　涂用三年，再用下去，毒素便會過盛而不能自愈，長此以往，毒素在體內(nèi)積攢，必折壽。

　　“可你也說了，”

　　江悠然并不是很在意，“涂個三十載才會傷及根本?！?p>　　比起這微不足道的損失，她更想保住容貌。

　　殷深睨向她：“可我尚未研制出解藥，日后也不一定有，就算三十年后你不再涂用，也難以長壽?！?p>　　“無妨，”

　　江悠然慢條斯理的說：“我愿意用三十年的壽命，換取三十年的青春，你就說給不給吧？”

　　在她看來，沒有什么比這更值得的了。

　　自古以來都沒有人能夠青春長駐，她定會是第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