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往清澈的湖水中撒下大網(wǎng)，再不濟的漁夫，大抵也能撈上來幾條大魚。
東山族人有著奇怪的信仰和盲目的排外，但不代表所有人都不可理喻。
華民收治流浪漢的過程中，發(fā)現(xiàn)不少被貧窮和疾病消磨掉意志的能人，其中給他留下最深刻印象的是一個叫公孫羊的年輕人。
那是個飄著細雨，空氣中彌漫著泥土芬芳的午后。
公孫羊的父親撐一把油紙傘，推著坐在木輪椅上的少年，走進了熱鬧的華星醫(yī)館。
自從玫瑰電臺和華星日報發(fā)布免費治療的消息后，民眾間口口相傳，使原本乏人問津的醫(yī)館，搖身一變成了華星最熱鬧的地方。
蕭誠從各地診所抽調(diào)了人手，輔助華民，盡量減輕他的負擔。
公孫羊是個瘦骨嶙峋的年輕人，面色過于紅潤，而嘴唇卻泛白，氣息顯得極不穩(wěn)定。每次呼吸，仿佛都在經(jīng)受一場磨難。
他父親是個皮膚暗黃的皺巴巴的老頭，渾濁的雙眼視力不佳，看不清遠處的東西，走到近前，才辨認出誰是醫(yī)師。
“您好，請問小兒的病找誰醫(yī)治？”他好像要給醫(yī)師行禮似的，講話時躬著身子。
醫(yī)師沒意識到公孫羊遭遇了何種病痛，問道：“他怎么了？”
公孫羊的父親不顧兒子的極端抗拒，掀起了他的上衣。
即便是見識過各種疑難雜癥的醫(yī)師，見到公孫羊塌陷干癟的右半邊身子，依然有種觸目驚心的感覺。
“他……他這是怎么受的傷？”
“我擅闖圣地祭壇，受到了古神的詛咒。”公孫羊不知多少次從醫(yī)師的眼神里看到恐懼和絕望。
“實在抱歉，我沒解除詛咒的本事。”
醫(yī)師給出的答案，完全在公孫羊的意料之中。
圣地祭壇是東山族最神圣的圣地，尋常人終生無法踏足。只有坐上首領(lǐng)之位，或者被選為東山族大酋長，才有權(quán)利進入其中。
公孫羊既不是大酋長，也不是首領(lǐng)，無論以何種方式進入祭壇，都不會被族人所認可。
祭壇詛咒這種神罰類型的疾病，即便醫(yī)師懂得治療之法，也未必肯施以援手。
華民是半神修為，只要他想，可以眼觀六路耳聽八方。盡管坐在治療室，還是能掌握前廳的情況。
他聽見了公孫羊的話，掀開簾子，從前廳右側(cè)的治療室里走出來。
“小兄弟，你剛才說你闖過圣地祭壇，受到了詛咒，是嗎？”華民知道蕭誠正在搜集圣地祭壇和北地寶珠的信息，想助他一臂之力。
“沒錯。”公孫羊抬頭看著華民，眼神里有種桀驁不馴的勁頭。
“陳醫(yī)師，你帶這位老漢去治療眼睛，我來處理這個年輕人的病癥?！?p> 陳醫(yī)師湊近了些，附耳低言：“華醫(yī)師，我得提醒您一句。這小子擅闖圣地祭壇，犯了東山族的忌諱，您要是給他治療，恐怕會招來非議?！?p> 雖然說流言殺傷力不算大，但要是傳得多了，難免成為負擔。
華民的修為不僅是依靠丹藥輔助而來，也曾循序漸進地磨練過心性，看待生活比普通人豁達。而且他認定蕭誠能改變目前的現(xiàn)狀，謝過陳醫(yī)師的好意，沒改變接診的決定。
陳醫(yī)師已經(jīng)盡了本分，至于華民如何選，便是他的自由。等以后有人問翻出此事，倒霉的也不會是他。
“老先生，我?guī)闳タ囱邸！标愥t(yī)師領(lǐng)著公孫羊的父親去了治療室。
醫(yī)館前廳里有許多病癥十分輕微的患者，人多眼雜，顯然不是個說話的好地方。
華民打個響指。
木輪椅仿佛具備了靈智，自動開始向前移動，不緊不慢地跟著華民往前走。
公孫羊本以為這次還會和往常一樣被醫(yī)師拒絕，沒成想得到了華民的收治。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一時說不清是個什么滋味。
兩人來到空著的治療室，華民揮了揮手，門自動關(guān)閉。
“小兄弟，你為何要擅闖圣地祭壇？”華民檢查過公孫羊的傷勢，治療難度很大，不過總歸是有些許能夠治愈的希望。
公孫羊?qū)θA民的態(tài)度，顯然不像之前那般冷漠，回道：“這件事和東山族古老的祭祀儀式有關(guān)。”
“說來聽聽?！比A民邊配制藥方，邊與公孫羊?qū)υ挕?p> “東山族生活的這片地界，氣候十分多變，不是常年干旱，就是連日陰雨。不僅變化多端，還沒有任何規(guī)律可言。”公孫羊說話的語速很慢，即便如此，還是有點吃力。
華民讓他不要著急，慢慢講事情的來龍去脈。
「東山族的名稱與山有關(guān)。祖祖輩輩信奉的古神，相傳正是鶴山山神。
由于氣候問題，東山族人生活的這片土地不適宜種農(nóng)作物，一度導(dǎo)致被貧窮和饑餓壓得喘不過氣。
彼時的大酋長認為，山神之所以喜怒無常，就是因為沒有給足夠的供奉，備好三牲和美酒，領(lǐng)著有頭有臉的族人前往鶴山朝拜，祈求風調(diào)雨順。
一行人中有大酋長的女兒，不知為何，祭祀儀式過后，她就莫名地失蹤了。
大酋長派人查過很長時間，始終沒有女兒蹤跡。說來也怪，自從那次祭祀之后，有很長一段時間，華星區(qū)的氣候變得十分溫和。
嘗到了甜頭，自然會有后續(xù)的祭祀。
幾次試驗過后，大酋長發(fā)現(xiàn)女人可能是鶴山山神最喜歡的祭品，自那以后，挑選未出嫁的妙齡少女供奉山神，成為了延續(xù)數(shù)百年的傳統(tǒng)。
由于有信仰，多年來女子們以能被選中成為祭品為榮。當然也有例外，只不過抗爭都以失敗告終，被湮沒在了歷史的塵埃里?！?p> “這么說，你擅闖圣地祭壇，是為了救某個重要的女士？”華民醫(yī)師很快總結(jié)出了大段話語的焦點。
“我妹妹被大酋長選中，秘密送往祭壇，準備獻給不知是否存在的鶴山山神?！惫珜O羊哂笑道，“我是東山族的異類，早就看不慣這種祭祀儀式，以前還有理由袖手旁觀。那時火燒了眉毛，根本來不及細想，憑著血氣之勇闖了祭壇?！?p> “你是被人打傷的吧？”
“他們?nèi)硕?，不然等閑傷不了我?！惫珜O羊保留了幾分倔強。
“你妹妹救回來了嗎？”
“要是沒救回來，我早就不在人世了?！?p> “很好，你是個好樣的小伙子！”
蕭誠放下華民發(fā)來的郵件，得知有個叫公孫羊的有趣年輕人，決定前往華星醫(yī)館與他見上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