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自留地
隔天，宋沅難得地睡得很沉，還是宋安率先醒來。洗了幾個土豆煮了當(dāng)早飯。
大隊長他們送過來的糧食還是半成品，需要去磨坊磨過之后才能做飯。
宋沅吃了兩個土豆，吩咐宋安繼續(xù)安心上學(xué)之后，去豬圈喂了豬。
正巧這幾天她割的豬草還有富余的，那便把時間留下來去磨苞面吧！
因著他們只有兩人，而且磨面很費時間，宋沅才帶了三十斤苞谷。
走出自個的小院，宋沅很是心滿意足。
雖然這房子是他們租的，但是這是只屬于他們姐弟的房子。
抬著苞米都走了幾步，想心不同的宋沅還是走回來，把門鎖上了。
鎖是原先的那個，依然很牢固，她便繼續(xù)用著。
宋沅也知道自己算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赡敲葱┘Z食，還是大隊長他們給的，她不能不防。
事實上，宋沅也防對了，她才堪堪移開了腳。宋芳就到了許家門前，不，現(xiàn)在是宋沅家門前了。
宋芳來沒別的事，就是想看宋沅過得如何落魄，只是不巧，宋沅早早出門兒了。
她對著大門呸了一聲，暗道宋沅小家子氣。就這家徒四壁的模樣，防誰呢？
還有大隊長和支書那些人想來只是嘴頭上說得大方，也不可能真的會照顧宋碗兒。
只有那傻子，發(fā)了瘋想分家出來，她倒要看看，宋碗兒能過出什么日子來。
若以后落魄到回去求人，可不要怪她落井下石。
宋芳圍著房子轉(zhuǎn)了一圈，雖然面子上覺得宋沅沒有什么好東西，可見著這上著的鎖后后，她愈發(fā)好奇里面到底裝有什么？
只是，四周都是高墻，把外面和里頭隔絕得很好，就算她想要爬到墻上去，也是不現(xiàn)實的。
因著她是溜出來的，所以就算沒能窺探到里面有什么，沒能當(dāng)面奚落宋碗兒，她也不得不離開了。
宋沅去了磨坊，里面很是寂靜。
熟練地把玉米放到磨坊的水盆里淘洗，洗干凈撈出來擠水分后，她才得空去把推磨桿架在石磨邊上的磨棍上。
一切準(zhǔn)備就緒，宋沅先是往磨盤上添了一些苞米，這才跑到推磨桿的那頭去推。
這樣好似省力許多，可來回跑動添磨卻成了難事。
最后一合計，索性就在原地推磨桿吧，方便添磨。
等第一道面磨下來，已經(jīng)是十五分鐘以后的事，宋沅停下推磨的手，額頭已鋪了密密的一層細(xì)汗。
她沒來得及在意，抬著玉米面到了曬面的大簸箕前放下，再用小的簸箕來盛面去篩。
篩的次數(shù)端看個人要的是什么面。篩完第一道可以做粗糧吃，口感比較粗糙。
宋沅準(zhǔn)備做些粗的，再做些細(xì)面。把第一道篩好的苞米面留了一半出來以后，到了另一邊的青石磨前去推了。
之前推的磨是白石磨，碾出來的比較大粒。要推細(xì)面，還是得用青石磨，出來的東西細(xì)膩極了。
宋沅又一人推了兩道，篩了兩道，才算把面給磨完。
磨完也快到了吃中午飯的時刻，宋沅的腰也酸痛極了。
不過看著眼前的成果，她的臉上洋溢著笑意。
把東西裝好袋兒，她計劃著先回家煮兩個土豆墊墊肚子，再去青杰哥家找他拿錢去置辦東西。
宋大奶奶拿過來的土豆不算特別大個，宋沅隨便洗了兩個放進(jìn)鍋里煮，便收拾土墻房的另一個房間了。
安安也大了，劉奶奶說，古人男女七歲不同席。她們雖已摒棄了這個習(xí)俗，但還是得注意一些。
況且，安安是要長成男子漢的人，不能總是過度的依賴自己。
正好房子空閑，便給他收拾一間臥室出來。到時候把容祁也安頓在安安的屋子，自己也不用來回地往山上跑了。
屋子里面的東西擺放十分整齊，宋沅只需要掃地和擦拭就行。
床雖是許大伯當(dāng)兵之前用的，但勝在木料好，到如今依然是好的。
只是這幾年擱置下來，顏色不太好看。
不過農(nóng)家人，不講究那些。能用上就行。
宋沅上上下下，把床打掃得整潔，這才去了廚房看之前煮的土豆。
土豆是很容易便熟的東西，從放進(jìn)去到水冒開，再煮個十來分鐘便能出鍋。
宋沅就著水吃完后，悄摸摸往柳家后門去了。
“咚咚咚”。
敲門聲響起，柳青杰放下鐮刀就去了后門。
見是宋沅，說是詫異也不詫異。
這個大隊，能來找他的便只有宋沅?？纱笾形绲?，碗兒不是應(yīng)該上工嗎？
“你咋來了？”
宋沅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來你這拿些錢，去公社置辦些東西?！?p> 柳青杰劍眉一挑，這話怎么這么熟悉？
上次救容祁的時候就這樣說的，難道她又救了個人？
想到這種可能性，柳青杰都頭疼了。
這自己都顧不好，還老是攬些事做。
都說生活得苦的人心硬，可碗兒就不一樣，明明都在泥濘中苦苦掙扎，卻熱心去朝別人伸手。
柳青杰內(nèi)心很是擔(dān)憂，農(nóng)夫與蛇的故事時刻縈繞心間，就怕有一天印證在碗兒身上。
他的語氣算不得好，“你置辦什么東西？之前置辦的還不夠？”
那個砂鍋，就是小，做飯也夠兩三人吃。還有碗筷也是，就算再救了一個，那也能應(yīng)對過去。
？？？
宋沅很是疑惑，按照宋芳那喜歡嚷嚷，恨不得她死的性格，她分家的事不應(yīng)該早就在大隊傳遍了嗎？畢竟可以讓她的名聲壞的徹底，怎么青杰哥還一臉茫然？宋芳居然舍得放棄這樣的機會？
還是說，，她們還沒來得及從分家這事上反應(yīng)過來。
既然他們沒說，那就只能自己解釋了。
“我昨兒個從宋家分出來了，現(xiàn)在很多東西都還空缺著，所以想拿些錢去公社置辦回來？”
分家？柳青杰不敢置信！抬手用力掏了掏自己的右耳朵，難道是自己最近沒掏耳屎，堵得太厲害才聽岔？
亦或是說他耳背了？
可他明明才十八歲，不至于到耳背的程度。
那是胡三奶奶糊涂了，還是碗兒異想天開了？
一個吃得少還干得多的免費勞動力，他們舍得放過？
柳青杰的眼神始終帶著質(zhì)疑，“真分家了？”我咋就不信呢！
宋沅重重點頭，這事能作假嗎？
“確實分了！”
分了？柳青杰覺得這兩個字如同天籟之音。他全身的經(jīng)絡(luò)也一下都疏通了，神清氣爽的。
柳青杰聲音開始輕飄飄地往上揚了，嘴角也罕見地有了弧度。
“你都要置辦什么？我去給你弄？你這去了公社沒有渠道也是假的。在供銷社買，你沒有票做不成！”
其實都說宋沅苦，可她經(jīng)常把笑容掛在嘴邊，整個人給人很溫和柔美的感覺。
而柳青杰呢，這幾年雖過得還算不錯，笑容卻在之前的浩劫中被吞噬了。
這突然看到他笑，宋沅一時間竟反應(yīng)不過來。
“嗯？”柳青杰等不來宋沅的回答，輕輕表達(dá)了自己的疑問。
碗兒就算有票了，在供銷社買那也貴。他去走走關(guān)系，想來能省些錢。
柳青杰很是大方，內(nèi)心的喜悅無法表達(dá)出來，索性把所有的事情攬到自己身上，消磨消磨他那激動的心。
“鍋碗瓢盆，被子床單”。
衣物宋建國送來的那些夠他們對付過這段時間，等往后有錢了再給安安置辦些新的就行。
眼下要解決的，都是最急需的。
“我家這里還有兩個鐵鍋，是有些小，不過你們姐弟吃飯的話綽綽有余。碗筷和被子床單，我去給你弄?！?p> “還有，我不管你是怎么分家出來的。既然分出來了，那就別在和那家人打交道了。”
你容易吃虧幾個字，柳青杰沒有說出來。
也不是給碗兒留面子，只是覺得，他們總歸是一家人，說得多了怕碗兒覺得他在挑撥離間。
“放心吧！我費盡心思分出來，就算天塌下來了，也斷然不會回去?！?p> “鍋你家有的話可以從你這拿，不過我不太清楚該給你多少錢合適。你有經(jīng)驗，你看看要多少合適？”
她從柳青杰這拿走的東西可不少了，別的還好說，這鐵鍋可以說是有價無市，宋沅都有些怕自己的錢不夠。
“行了，給我二十塊錢就行。對了，和你算算賬，上次你讓我?guī)|西一共用了六塊多，加上今天的，你的錢一共還剩六十五?！?p> 柳青杰也沒有拒絕收錢，俗話說親兄弟，明算賬。只有利益沒有收到損害，這關(guān)系才能長久處下去。
況且，他當(dāng)時留下這些東西也是費了老大勁兒。
他從來都不做無用功，換些錢給母親抓藥才是正經(jīng)的。
“行，那要不你幫我問下有沒有渠道，你去的時候帶上我一起?！?p> 往后她自己得擔(dān)起一個家，凡事都得親力親為。跟著青杰哥找到門路以后，也不至于事事都要麻煩人家。
也不是說背著他和人聯(lián)絡(luò)，悄摸摸做起生意。只是單純不想再麻煩他跑來跑去。
這一趟二趟還好，若次數(shù)多了，就是她，心里也是不舒服的。
以己推人，往后還是少麻煩些青杰哥比較好。
“成，明天去。對了，既然分出來了，你去找大隊長劃塊自留地。這往后吃菜什么的也不愁。我家里還有些菜種子，你帶些回去早點種下，鋤頭也可以從這拿?！?p> 柳青杰早當(dāng)家，知道怎么為自己爭取利益，也樂意提點宋沅如何去爭取。
在他眼里，這鄉(xiāng)下人，土地才是根本。
就算是有大本事的，在困境中，也得學(xué)會去利用土地來生存。
碗兒這次積蓄估計得掏光，若不留點后路，他怕往后她們姐弟沒東西吃。
宋沅如醍醐灌頂，她就說還差點什么嘛。
她也是個急性子，立馬就跟柳青杰告了別。
“成，那我先回了，你早些休息休息，下午還得上工。”
青杰哥每次分到的都是又臟又累的活，這不休息好，還真沒有體力去做。
柳青杰也知曉這一點，便叮囑宋沅先去把自留地的事落實好。這晚去了，好地說不定都被選了。
宋沅知曉他的意思，從柳家出來就要去找大隊長商量。
人才走了兩步，想起來答應(yīng)胡翠花要歸還宋安的學(xué)費，便折了回去。
柳青杰聽她要五塊錢，當(dāng)即回屋拿給她了。能用錢買斷的親情都不是事，就怕人家不肯放手。
“那我走了。”
宋沅揣著五塊錢走了，那步伐比以往不知輕快了多少。
到大隊長家的時候，還沒來及叩門便被抽煙的宋二明看見了。
他把煙斗按在石頭上擦了擦，熱情地招呼著宋沅。
“你來的正好，你大爺爺給你們姐弟做了幾個碗和盆”。
因著這事，宋老頭還特意請了半天的假。
好在他的手藝還在且利落得很，一早上就做了許多出來。
宋沅看著木凳上打磨光滑的木碗，感激到無以復(fù)加。
“謝謝大爺爺?！?p> 宋老頭樂呵呵笑著擺擺手，這都是手頭活，一下子就齊整了，哪當(dāng)?shù)昧诉@聲謝。
宋沅知道老人家羞澀，也沒追著話題往下。
“伯伯，我今天來，是找您劃一塊自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