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瀾。”
夜晚,女子獨自蜷縮于寬大舒適的床鋪,秀氣的眉頭因為噩夢連連而緊緊蹩起。
好疼。
好多血。
她后悔了,她——
琰月猛然從床上坐起,大口喘息著,用了很久才平復(fù)自己的呼吸,低眉看去時,才發(fā)覺原來身上的睡裙已經(jīng)被冷汗浸透,夜里寒意一激,濕冷得像塊冰。
她下意識地用右手摩挲著左手無名指的位置,略帶心悸地回憶起剛才的夢境。
等等——
琰月怔怔地看向自己的左手。
她這是……在……干什么?
空空蕩蕩的無名指,在靠近左手手掌的部位有一圈淡淡的環(huán)痕,洗不去,擦不掉,時時刻刻提醒著主人過去的經(jīng)歷。
銀質(zhì)的指環(huán)。
藍(lán)寶石做的魔戒。
還有那一句擲地有聲的“給你”。
琰月再一次痛苦地捂住自己的額頭。
她到底都干了什么?
她哆哆嗦嗦地爬下床,冰盔一樣的睡裙貼在嬌嫩的肌膚上面,她沒有心情換衣,咬著牙,走到房間的書桌旁邊,拉開那道沉寂已久的抽屜。
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塊潔白的手帕,因為一直被人仔細(xì)愛護(hù)而看不出曾經(jīng)沾染過血痕,在不顯眼的角落處,停留著一個銀線繡成的菱形圖案。
琰月如遭雷劈。
她閉了閉眼睛,用手摸向抽屜內(nèi)部的戒指盒。
都是真的。
戒指盒上燙金的品牌標(biāo)識仍然嶄新,她就算閉著眼睛也忘不了這只戒指盒和其中承載著的、她的婚戒的模樣。
夢里見到的都是真的。
她甚至有些不敢取出那只婚戒。就像她忘不了她曾經(jīng)是懷著怎樣一種心情摘下了一向奉為信仰的婚戒,并將其永遠(yuǎn)地封存入房間的抽屜。
被剝落的記憶,此時猶如拼圖一般混亂地重疊、拼湊。
斷斷續(xù)續(xù),又異常鮮明。
從她卑微地愛著一個人,到她心生貪欲和占有,不想讓他迎娶其他女人,那些隱秘的,不可見光的小心思,此時如同曝曬于烈日之下,明光晃晃,無處躲藏。
琰月的眼淚慢慢地順著臉頰流淌下來。
原來她的愛從不光明磊落。
她不過是個小偷,倚仗著他人給予的包容和善良,卻一直為自己的騙術(shù)高明而得意洋洋。
她到底是怎么樣、到底是憑什么——才能忘記自己曾經(jīng)所犯下的罪孽,以無辜純真的姿態(tài)享受著不屬于自己的幸福和快樂,安然度日了那么久啊?
她分明是一個無用之人。
卻以愛的名義作為藤蔓,纏住了天下最好最好的微瀾,令他不得不動搖,不得不為難,不得不肩負(fù)起照顧她一生的責(zé)任——
而現(xiàn)在,她還企圖拖曳他一起,墜入深淵。
……到底憑什么?
她到底憑什么那么做???
琰月已經(jīng)無法再想起任何的承諾,甜蜜。舊憶襲來的那一刻,痛苦充盈著她的頭腦,恐懼?jǐn)z住了她的心臟,她現(xiàn)在唯一能夠思考的一件事,便是離婚。
不能……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她不能在想起一切辛酸苦楚之后仍舊佯裝癡傻,欺騙他的耐心,博取他的寵愛。
她不能讓他半生泥足深陷,百年之后想起她時,只覺得疲憊和無可奈何。
不能。
她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