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你話呢!”汪文全掃了一眼仵作,面色微沉。
“回大人,小人從未聽說蔥白醋驗尸之法?!必踝骺迒手樀?。
仲太常、朱嘯正、未秋生包括那位一直看戲的江提使等人也都不甚明白,紛紛好奇的看著宋淮安。
“去取蔥白、蒜臼、陳醋、清水、宣紙若干?!彼位窗策€以為這古法,古人應該知道呢,沒想到,竟會如此,不過,宋淮安現在也懶得解釋,直接命令道。
仵作一邊暗暗記下,一邊撓頭不已。
要知道,他、他父親都是仵作,可以說是兩代人的手藝了。
宋淮安說的驗尸之法,別說見過,就連聽都沒有聽說過。
述說簡短,在眾人好奇之下,不一會,仵作把一應之物取了過來。
“剝開衣衫!”宋淮安趁機耍了個滑,動手搗碎蔥白的同時,吩咐仵作去掀開尸身。
仵作也很老實,反正都剝過一次了,再多一次也無妨。
很快,尸體變成了白條條,不,應該說是青條條。
人死亡三十六個時辰之后,尸體顏色肯定不是白的,渾身皮膚,具是青中泛紫。
宋淮安挑著燈籠,先從腳底開始觀察。
然后依次往上,最后連頭頂盤著的烏發(fā)也未放過。
仔細摸了一會,案犯頭頂上并沒有致命傷,也沒有嵌入什么異物。
沉吟片刻,宋淮安令仵作將尸身翻轉過來,再次查驗一遍后,果如驗尸報告所寫,還真沒有一處疤痕。
宋淮安眉頭緊皺,這次他親自動手將尸身再次翻轉。
咦!
不知是連續(xù)翻動尸身的緣故,還是冤魂未散。
剛將尸身仰面放平,其黑黑的櫻桃小口,竟微微張開了小指粗細的縫隙。
隨著嘴巴張開,那凹陷的兩腮,更加凹了,整個面目顯得非常猙獰。
宋淮安望之,激靈靈打個冷戰(zhàn)。
與此同時,他好像捕捉到疏漏的點在哪里了。
宋淮安也不說話,撿起水壺,含了一口清水,噴在了尸體面部。
緊接著,從蒜臼中倒出蔥白在掌心,輕輕擦拭,尤其是凹陷的兩腮處,多擦了幾遍。
做完這些,宋淮安又拿起一張宣紙,將陳醋均勻灑在宣紙上,而后輕輕展開,將尸體面部蓋住。
然后,宋淮安站在停尸床邊,靜靜等著。
這個時候,殮房內鴉雀無聲。
一個個屏住呼吸,瞪大雙眼,唯恐錯過每一個細節(jié),就連把守在門外的捕頭,都忍不住探個腦袋往里觀瞧。
時間慢慢推移。
宋淮安覺得時間差不多了,這才在眾人注視之下,輕輕揭開宣紙,并用清水,將尸體面部清洗了一遍。
然后,挑燈看去。
只見,尸體兩腮處,赫然出現了四個烏黑指印。
這是一個左手印。
大拇指印在左腮處,右腮處有三個清晰的指印,右下巴處還有一處明顯創(chuàng)痕。
案件到了這里,很顯然是有人用左手掐住了尸體嘴巴。
只需將那接觸過案犯的獄卒押來,對比手印即可。
只是,僅僅掐住嘴巴,就能至死嗎?
宋淮安心中一動,然后將燈籠交給一旁的仵作,伸出雙手,一上一下,掰開了尸體嘴巴。
燈光一下照了進來,宋淮安忍著尸臭,憋了一口氣,俯首湊近,目光往嘴巴里看,發(fā)現舌根盡頭上顎處,赫然有一條細小的蛆蟲。
“勞煩那位得閑,將驗尸夾拿過來?!彼位窗矝]有回頭,低聲道。
仵作挑著燈籠,不敢離開,未秋生反應很快,從工具箱里,飛快找到夾鉗,遞給了宋淮安。
宋淮安也沒有看是誰遞給他的,接到手中,將夾鉗探了進去,輕輕一夾,便將蛆蟲夾了出來。
宋淮安手腕一翻一遞,飛快將夾鉗上的蛆蟲擦在了身邊仵作身上,嚇得仵作渾身直打哆嗦。
宋淮安沒有理會仵作,捏著夾鉗,再次慢慢探入尸體嘴巴。
這一次,因為燈光照不深的緣故,宋淮安費了很長時間,才將夾鉗慢慢抽了出來。
只見,夾鉗之上,赫然出現了一根血跡斑斑的帶帽鐵針。
這一指半長的鐵針,在燈光下顯得格外陰森。
鐵針比醫(yī)用銀針粗了好幾圈,又比鐵釘稍細,鋒利的針尖,散發(fā)著奪人魂魄的光芒。
原本烏黑的針身,此時已然變得暗紅,上面還沾著粘稠的烏血。
宋淮安將鐵針丟在清水灌里,輕輕吐了氣。
“來人,本官要親自審案!”汪文全第一個反應過來,神情無比激動,那枯樹皮般的臉龐上,隱隱泛出一片緋色。
到了這個時候,稍微懂點常識的具已明了,案犯翠屏的確是被人謀殺,因為證據確鑿無疑。
再往下,要是還從嫌犯口中掏不出東西,那整個刑部都別混了,干脆回家賣紅薯吧。
“子正,好樣的!”仲太常也是非常高興,就要走過來,拍拍宋淮安的肩膀,以示鼓勵。
可這時,宋淮安忽地一怔,繼而轉身望向了尸身,那略顯疲憊的眼神中,登時閃過一道亮光。
“尚書大人,提審嫌犯還是讓朱大人負責吧?!彼位窗才ゎ^沖著已經跨出門檻的汪文全說道。
汪文全身子一定,而后,眼中飛過一絲怒色,小押司上頭了啊,破個案,還翹上尾巴了?
冷不丁轉身,汪文全直勾勾看著宋淮安。
宋淮安迎著其目光直視。
汪文全久視官場的眸子微微一凝,他不僅未在宋淮安的目光中發(fā)現一絲傲然之色,反而察覺到宋淮安眼底深處,有著一汪深潭般的肅穆和幽深。
二品大員,久經官場萬千殺局,早已練就出一雙鷹眼,在察覺到宋淮安眸底深處的光芒時,汪文全馬上收起怒意,咧開嘴巴,微微一笑。
“哈哈,本官心急了,要說這審案,還是朱大人擅長啊?!?p> 能屈能伸,方為大丈夫,一席話,看似貶低了自己,卻也硬生生拉回了剛才的沖動。
開玩笑,能做到刑部尚書,不擅審訊嫌犯?糊弄傻子吧。
“得令!”
朱嘯正臉色漲紅,整個人立馬興奮起來,沖著汪文全施了一禮后,邁步走了出去。
只是在幾步之后,他不經意間回眸望向宋淮安,目光之中,滿含著感激之色。
還用說嗎?這是宋淮安要給他立大功的機會啊!嗯,這就是朱侍郎此時的想法。
“多謝仲伯父,為了我大哥一案,操碎了心腸,改日我兄弟二人定當登門叩謝!”
說完,宋淮安走上前,把令牌遞給了仲太常,過程中,宋淮安悄無聲息眨了眨眼睛。
王天霖
求收藏,求票票。叩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