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大佛寺
“你笑什么笑!”林禹大怒,恨不得一拳頭打在笑話他的那個人身上。
只不過笑話他的人實在太多,因此他打也打不過來。
由于靠近佛誕日,整個寺廟很熱鬧,來來往往眾多僧侶與香客,若不是林禹的臉上被倒下來的那一棵大樹打下一道極粗,極深的紅印子,他可能很喜歡這樣的熱鬧景象。
“元通!”林禹怒道:“你們這里的風(fēng)氣實在不好,怎么看了我就笑?我很好笑嗎?”
元通忍住笑,說道:“出家人不打誑語,林施主……你的樣子真的好好笑!”
就連胡虞也忍不住抿嘴偷笑。
不過他們笑笑也就停了下來,尤其是胡虞聽說林禹這是修煉大垂釣術(shù)才造成的傷勢之后,更是隱隱有怒氣。
元通一邊走,一邊解釋道:“林施主,我們弘法星系的僧眾與香客都修煉心口通的神通,往往心里如何想的,嘴上都要說出來,如果憋住這笑,可就破了神通,得不償失,這可不是我們楓林星的人不禮貌?!?p> “少廢話吧你!”林禹白了元通一眼。
大佛寺是楓林星最大的寺廟,因此一到佛誕日,這里都會舉行盛大的慶?;顒?,大量世俗香客都會進(jìn)寺燒香祭拜,因此楓林星其他寺廟會派人進(jìn)駐大佛寺,協(xié)助大佛寺的僧眾。
正因為如此,元通帶他們兩個一路前進(jìn),往大佛寺深處走去,竟然也沒有攔住他們,更無人問一句。
大佛寺分外內(nèi)外兩個部分,外部供香客禮佛,而內(nèi)部則是僧眾修煉之處,此處才是大佛寺的核心地帶。
元通推開內(nèi)院的院門,這里的氣氛為之一變,沒有任何世俗熱鬧之感,反而顯得清冷,頗有一種山下紛擾,而山上清凈的對比。
“元通師弟,你們怎么回來了?”
林禹抬頭一看,在廊下有一個和尚,似乎正在灑掃地面,地上并不骯臟,甚至連塵土都沒有,卻見這人即便說著話,手上也沒有停下,掃帚在地上發(fā)出刷刷的聲響,聲音整齊且清晰。
元通小和尚一聽見此人的聲音,急忙看過去,他噗通一聲跪在地上,大哭道:“師兄,我?guī)煾笀A寂了!”
林禹看了一驚,剛才元通還笑的不行,如今卻又哭的不行,真不知道是他情緒來的快,還是應(yīng)付場面的能力強。
那個灑掃的和尚一聽,笑道:“師弟,你哭什么?師叔圓寂,回歸極樂世界,這不是天大的好事嗎?真是羨慕師叔他老人家啊?!边@人倒是看得開,看來也是一個信仰堅定之人。
元通擦了擦眼淚,說道:“話雖然這樣說,佛經(jīng)我也背過,可是……”
那和尚手上始終不停,嘆氣道:“師弟,這就是你修為不夠的緣故了,你要向師兄我學(xué)習(xí)啊,意志堅定,不為外物所動,這才能夠佛心堅定,無悲無喜啊?!?p> “可是……”
“好了,小師弟!師叔不過是圓寂了,他若成佛,享用的福報是你想象不到的多,你一個活人還替死人操心,累不累?”
元通接連被打斷,終于找住機會,吼道:“可是師父的遺蛻被天河水匪搶走了!”
那和尚終于沉默下來,他手上的掃地的動作突然一滯,可這一滯只有一瞬間,便迅速恢復(fù),仿佛從未出現(xiàn)過一樣。
“師父!師叔圓寂了!”
他的聲音極大,仿佛震雷一般響在整個院子里。
整個大佛寺被分成兩支,一支是元通的師父這一支,門下弟子不過十幾人,如今全都死了,只剩元通一個人而已。
另外一支也是大佛寺住持管理的這一支,門下僧人數(shù)十人,人丁旺盛。
聽了這和尚一聲喊,內(nèi)院諸多禪房都有和尚推門走出來查看,他們的模樣千奇百怪,讓人覺得奇異。
最中央的房間里,傳來一聲佛號。
這聲佛號似乎有一種魔力,它傳遍整個大佛寺,這股聲音直沖向上,往大佛寺身后的山頂飛去。
大佛寺身后之山便是一尊大佛,大佛頭頂有一座小亭子,亭子里面掛著一口青銅大鐘。
這口大鐘乃是楓林星最厲害的一件寶物,歷史悠久,威能強大,很少有人使用,它若敲響,必有大事!
鐘聲響起,林禹數(shù)了一下數(shù)字,卻見外面?zhèn)鱽砜蘼?,聲音很大,震動天地?p> “看來元通的師父還是一位高僧大德,他圓寂了,竟然萬眾同悲?!?p> 外面的香客大多哭泣,可是無論是內(nèi)院還是外院的僧眾卻在高興,他們沖著天空大笑,極為暢快。
元通也被這笑聲感染,真誠地笑了出來。
大雄寶殿的房門打開,從中走出一個老和尚,此人的年歲不知道多大了,只能看出來這人極老,皮膚都皺在一起,身上看不出多少人,仿佛只有一身皮包骨。
他只穿著粗布袈裟,看著不像是大寺住持,反而像是山野間無人上香的小廟的老和尚。
“竟然有外客前來,真是讓外客見笑了?!?p> 老和尚終于開口,他說話很是緩慢,一個字一個字往外蹦,費了好大的力氣,這才把話說完。
林禹說道:“不見笑……”他說了這話,又覺得不合適,可是支支吾吾,不知道該怎么應(yīng)對,這幫和尚對于生死的觀點和自己不太一樣。
胡虞攏了攏臉頰旁的秀發(fā),開口道:“方丈,我等遠(yuǎn)道而來,適逢佛誕日,想要在大佛寺住上一些時日,還請方丈應(yīng)允?!?p> 那老和尚抬眼一看,卻見胡虞看起來雖然是一介弱女子,手持一根綠玉竹杖,可是氣質(zhì)高貴,不似凡俗婦人,她有修為在身,卻又隱藏的很好,應(yīng)該實力不低,只不過氣息微弱,而且臉上有一股病態(tài)的白色,看來受著傷。
見對方似乎來頭不俗,老和尚的態(tài)度也有一些變化,只不過說話的聲音依舊很慢。
“佛寺狹窄,已經(jīng)有一尊大佛,恐怕容不下另外一尊了?!?p> 胡虞手中的綠玉竹杖輕輕點在而上,在她的身后突然騰起一棵翠綠色的大樹,大樹升起,攜帶著星光點點,在院子中飄飄灑灑,隨風(fēng)而逝。
老和尚一看,知道此事不能不答應(yīng),沒有必要輕易惹下這樣一位強敵。
“元通,帶這兩位施主去禪房居住?!?p> 元通有些疑惑,此刻還在流淚,說道:“方丈師叔,眼下不是處理我?guī)煾傅氖虑楦右o嗎?”
老和尚搖頭道:“你師父死了,回歸西天極樂,這是可喜之事,所謂的遺蛻不過是一具臭皮囊罷了,丟了也就丟了,它即便不丟,也要焚化成灰,沒有什么值得珍重的?!?p> 他這人說話慢,又是這么長一段話,沒有人敢打斷他,只能站在原地等他說完。
其他人一動不動,只有林禹一個人實在不耐煩,他在院子里繞了一圈,老和尚這一段話剛剛說完。
“是?!?p> 元通無奈,正要離開,剛才那個一直在掃地的和尚突然開口問道:“師弟,你身后背著一口板子干什么?”
他一提這個,元通這才想起來,他將身后的木板解下來,將黑色的包袱皮打開,露出里面的棺材板。
這棺材板一出現(xiàn),院子里立刻騰起一陣陰風(fēng)。
也不知道從哪里亂來一股落葉,這些落葉在院子里繞了一圈,最終落在了掃地和尚的腳下。
這一下,這掃地和尚終于不再掃地,他停了下來,院子里一直不斷的刷刷聲終于消失。
“此生無望,來世再修吧?!?p> 嘆了這一句之后,這掃地和尚扔下掃帚,坐在地上。
卻見片刻之后,他的身體騰起一陣火光,火光蔓延,頃刻間將他的身體焚毀。
又有一顆明珠從火光之中飛了出來,這顆明珠不過米粒大小,無垢無暇,晶瑩透徹,一看便是上品舍利子。
眾僧同時念誦佛號,這掃地僧修為不夠,恐怕還要再修一世,這讓他們覺得可惜。
老和尚走了幾步,他的佛法修為已經(jīng)到了高深境地,可謂返璞歸真,此刻走在院落里,天地為之清凈,剛才的陰風(fēng)頓時消散,那些落葉也一同崩潰,化為細(xì)粉播撒天地之間。
老和尚伸手,將木板撈起,夾在腋下,他張口說道:“去吧,照顧好你自己,照顧好你的朋友。”
“是?!?p> 三人往外客居住的禪房走去,在路上,林禹問道:“你那掃地的師兄,為啥突然死了?”
元通解釋道:“這位師兄修的是心靜無垢神通,讓他自殺的唯一原因就是他自認(rèn)為這一世修不到了?!?p> “修不到就修不到,又不是什么事關(guān)生死的要緊事?”林禹實在不解,他愈發(fā)覺得這佛寺怪異。
抬頭一看,佛寺之后的大佛神態(tài)莊嚴(yán),不悲不喜,手持寶印,不動如山,并不因外界一人的生死榮辱有所變化,仿佛從天地開辟一來,這尊大佛便如此存在一般。
大佛有山那樣高,其實可以說,它就是一座大山,云層只在它的嘴唇間。
或許是被云朵封印住了嘴巴,大佛不曾對人世間任何悲歡離合有言語,卻又仿佛什么都說盡了。
元通指著兩間禪房,他的話打斷了林禹的思路與想象。
“兩位施主分別住下吧,過幾天就是佛誕日,這幾天寺里事務(wù)繁忙,若有招待不周之處,還請見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