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楊府大廳內(nèi)，楚自閑、陳氛還有袁柔三人皆略顯狼狽地站在了一邊。楊府管家立于楊岸身側(cè)，按著順序宣布三人獲得了晉級下一場試題的資格。
早上還人山人海的求親者們，如今經(jīng)過幾場角逐后只剩下了楚陳袁三人。
陳氛站在一側(cè)正一臉狠毒地看著江心，他一言不發(fā)只是不停地揉著自己的拳頭，好像手上受了些傷。
楊岸好像察覺出了一點(diǎn)不對，問：“陳賢侄，可是有恙？”
陳氛急忙回道：“呃，伯父，小侄無事，無事?！?p> 原來，在一盞茶的功夫前。陳氛不甘心就這樣被江心攔住去路，他將赤火緞先放在了一邊，接著便揮起拳頭朝江心的胸口打來。
江心面對來擊連躲都沒有躲，而當(dāng)陳氛結(jié)結(jié)實(shí)實(shí)打中江心胸口時，他表情驟變感覺自己的骨頭都要碎了，眼淚都差點(diǎn)從眼角中流了下來。
江心將胳膊橫在胸前，無比神氣地說道：“小子你看好了，這是可是武林中最珍貴的‘輕羽珍甲’。要在整個武林的比武大會上力戰(zhàn)群雄，連贏七場才有資格穿上。你能打它一拳，也算你小子的造化了。”
江心一邊回想一邊盯著陳氛，他料定這小子在自己這里吃了大虧后，應(yīng)暫時不敢輕舉妄動了。
楊岸對這剩下的三個人似乎早有預(yù)料，他的目光又在三人臉上掃了一遍，隨后說道：“三位賢侄不愧是人中龍鳳，只有你們?nèi)藥Щ亓顺嗷鹁?。如今還有水木二題，誰若能贏得此二題日后便是老夫的佳婿。不過此刻午時已至，日頭正盛，請三位賢侄在府中用過午飯，稍事休息后再開始下一題的比試。”
楊岸的熱情并未留下三人，陳氛在婉拒后只想盡快回家處理自己打在輕羽珍甲上的傷口，而袁柔則稟明自己從不在外吃飯。此事江心等人是相信的，因?yàn)樗瓦B喝的茶水都是自帶的，從始至終都有人在旁伺候。
至于楚自閑也不想在楊府中用飯，他叫上了江心與昔朝準(zhǔn)備在府外隨便吃一些。
然而三人剛走出去沒多久，就被袁柔的手下團(tuán)團(tuán)圍了起來，對方人數(shù)之多，足有二三十人。
經(jīng)過了前兩局的比試，袁柔深深體會到了楚自閑及其朋友的厲害，他擔(dān)心照此下去自己定是兇多吉少，于是吩咐手下等他們幾人走出楊府后便殺個下馬威，令姓楚的知難而退。
楚自閑等人只一眼就看出了這些家丁的來意，這不禁讓江心想起了鎮(zhèn)妖會第二日比賽開始前飛花幫眾來找自己麻煩時的情景，在他看來這幾個公子皆與羅飾一樣令人厭惡。
顧昔朝見狀說道：“你們已和屠勝的手下撕打過一陣了，想來定一身是傷。人家袁柔都已經(jīng)回去休息了，你們還留在這里干什么？”
昔朝的話音剛落便從袁府家丁中走出一個壯漢，他故意揮舞著拳頭對三人說了一番毫無新意的威脅話語。
江心本來并不在意，然而壯漢一個不經(jīng)意的動作卻讓他的表情突然嚴(yán)肅起來。原來那名袁府家丁在揮舞拳頭的時候衣袖不由向下滑去，竟隱隱露出一塊紅色的紋身。這讓江心很快聯(lián)想到了冷血的地宮殺手，他不敢掉以輕心直接上去一把擒住對方手腕，將袖子整個掀開。
“好小子，你竟然主動出手！”
“大家上，好好教訓(xùn)教訓(xùn)他！”
“小，小心點(diǎn)，這紫衣小子穿著一件怪衣服，我親眼看見陳氛一拳打在他身上卻反而傷了自己?！?p> “其，其實(shí)我剛才也看到了?！?p> “呃···想來我上個月的月錢少爺還沒給我發(fā)呢，要上你們上吧?！?p> 江心見沒人敢上前找麻煩，便將目光重新收回。很快楚自閑和顧昔朝二人就聽得江心發(fā)出了一聲如釋重負(fù)的呼聲。那家丁手臂上只是一個普通的紅色紋身，并不是地宮殺手身上所紋的彼岸之花。
那人的手臂被江心捏得生疼，就在這時楚自閑淡淡說道：“阿心放開他，讓他們滾。”
接著楚自閑又對眾家丁說道：“回去告訴袁柔，他要真對楊枕有意就該堂堂正正贏我，別再搞這些下三濫的招數(shù)！”
看著家丁們匆匆離去的背影，昔朝脫口道：“上有好者，下必有甚焉者矣。這些家丁皆蠻橫無禮，可想其主平日里是何德行。”
本來想回去吃點(diǎn)飯的楚自閑被袁柔的手下這么一鬧，神情變得有些低迷，他默不作語直接回身向客房走去。
江心看到楚自閑這副模樣簡直氣不打一處來，一路上自己兄弟每每提到這段婚約，臉上從來都是一副幸福向往的表情，可自從他們進(jìn)入楊府后就一直在受這些公子哥們的氣。除了橘兒珠璣這兩個丫鬟，他甚至感覺根本無人在乎自閑的感受。
江心攥著拳頭自言自語道：“不行，我一定要好好教訓(xùn)教訓(xùn)他們！”
顧昔朝勸道：“算了阿心，畢竟我們是在人家的地盤。忍一時風(fēng)平浪靜，退一步海闊天空?！?p> 江心不甘地回道：“忍一時越想越氣，退一步徹夜難眠。昔朝你陪著自閑，我出去一趟！”
“我和你一起去吧。”
“不用了，放心。我去去就回?！?p> 在楊府內(nèi)，顧昔朝剛剛回身追上自己兄弟，二人竟在不經(jīng)意間終于再次看到了那位令自閑夢寐不忘的女子，楊枕。
顧昔朝見狀立即表示自己突然想起還有些事要先回客房，隨后便十分識趣地快步離開。
院內(nèi)只剩下了楊枕與自閑二人，因?yàn)檫@場招親大會的緣故令這對男女之間的氣氛有些尷尬。
“聽橘兒說，你已連贏了好幾場?！?p> “我只想把他們都趕走，不要再來打擾你?！?p> “······”
“······”
“小閑，其實(shí)我···我看到你為我這么辛苦，心里很不是滋味。你不必非要這樣做，我···我不想你為我付出這么大的代價?！?p> 楚自閑上前一步，他的聲音有些顫抖地說道：“小枕，只要是為了你，我什么都不怕，哪怕付出任何代價我都心甘情愿?！?p> 楊枕臉上的表情很是復(fù)雜，說：“我，我，我怕會無法回報(bào)和你同等的付出，你也有自己的生活和人生，不必事事都圍著我做。雖然我們從小就聚少離多，但小閑你的心意我完全能感覺到，只是這樣···我壓力會好大。”
這時，幾個丫鬟恰巧經(jīng)過，她們察覺到二人之間敏感的氣氛，立即迅速繞了開來。
“小枕，你到底···想說什么？”
“小閑，我······”
自閑努力止住了激動的語氣，轉(zhuǎn)而黯然念道：“小枕，其實(shí)我一直都好怕，我害怕不在你身邊的時候你會離我越來越遠(yuǎn)，我怕因?yàn)榄h(huán)境的不同你終有一天會像斷了線的風(fēng)箏消失在我的天邊。所以我想確認(rèn)···你我的婚約還存在嗎？”
“我···爹爹他···”
“我不要聽他說！我想聽你的想法！”楚自閑瞬間變得激動了起來。
“小枕你能向我承諾嗎？！許諾我們之間不會有任何的阻礙，只要我贏了比賽我們就會永遠(yuǎn)在一起，再不能有任何力量將你我拉開！”
“我···我······”
就在這時，幾個楊枕的胡人朋友正巧路過，詢問著楊府花園在什么方向。楚自閑隨口就要回答，但他嘴巴在張開后卻又緩緩合了起來，因?yàn)樗l(fā)現(xiàn)自己根本不懂該如何回答，反而小枕卻用流利的胡語為幾人輕松指引了道路。
在那一刻，在楚自閑的心中突然升出了一種前所未有的奇怪感覺，他發(fā)現(xiàn)自己和小枕之間不知何時好像裂開了一條巨大的地縫。二人分別站在兩頭，而且地縫越擴(kuò)越大，自己只能在對岸無力地望著她那模糊的身影。
心痛，原來不止是說書人與歌姬口中的簡單字眼，而是一種真實(shí)存在的感覺，它是那樣的真實(shí)，如同一支小刀正在仔細(xì)卻緩慢地割著男孩的心臟。
“······”
第三場比賽很快開始了，楚自閑雙目無神地盯著面前的試題，就像被鬼怪抽離了魂魄一樣一動也不動。
“我剛才出去的時候發(fā)生什么了？”江心問。
“我也不知道，只知自閑回到楊府后正巧碰到了楊小姐，他們二人應(yīng)該是說了些什么?！鳖櫸舫f。
“先別管這些了，若論詩詞書畫可沒人能比得上你。昔朝，你快幫自閑想想。”
“好?！?p> 第三場的試題乃是“水之試題”，距楊老爺所說這是楊枕親自出的題目。
在陳氛、袁柔、楚自閑三人的面前擺著一張大桌子，桌子左側(cè)的紙上被人用工整的楷書筆體寫著七個大字。
上陽花燭蝶戀花。
而在桌子右側(cè)的紙上則被人用簡單的幾筆勾勒出了一只奇怪鳥兒的模樣。管家宣布幾人需憑借桌上的字與畫猜出兩個字來，最后再用面前的水墨將所猜之字寫在紙上，最先猜對的兩個人即可參加最后一個“木之試題”的比試。
此時陳氛的額頭上不斷滲出汗珠，面對這一關(guān)他是一頭霧水，絲毫不懂字與畫中所藏的玄機(jī)。
而袁柔卻似乎對這關(guān)很有信心，正一言不發(fā)安靜地思考著。
“怎么樣昔朝？我看那姓袁的小子好像快要想出來了！”江心一邊焦急地看著一邊低聲說道。
顧昔朝沒有理會江心的催促，他的目光不斷在那七個字與右側(cè)的畫上游走，“上陽、花燭、蝶戀花···花燭、蝶戀花···還有那只鳥，究竟是什么意思······”
江心看著顧昔朝陷入一陣沉思，半晌也未吭聲。他立即暗覺不妙，要是連熟讀百書的昔朝也猜不出來那自閑就更不會知道了。
“蝶戀花···鳥···花燭···上陽···”顧昔朝又默默念了幾句紙上的線索，迷惑的目光在不經(jīng)意間落在了楚自閑的青衫上。
突然！他雙眼大放光明，激動地念道：“阿心，我知道了！知道了?。 ?p> 就在這時，袁柔也露出一副得意的表情，他不慌不忙地從家丁手中取過一杯茶水，在一飲而盡后從容地提起毛筆，蘸著水墨開始寫下自己的答案。
“這不可能，他竟然也能想出來？！”顧昔朝眉頭緊皺說道。
不過，這時原本一臉緊張的江心反而放松了下來，低聲說道：“放心，他寫不出來?！?p> 此時，慵懶的陽光與溫暖的清風(fēng)不禁讓午后的人心生困意，袁柔接過筆后打了一個大大的哈欠，眼皮也不知為何突然沉了下來。
他搖了搖頭，強(qiáng)震著精神寫出了一個“鳳”字，正當(dāng)他要繼續(xù)寫下完整的答案之時，這突如其來的一幕竟把大堂內(nèi)所有人都看傻了。
只見包括楊岸在內(nèi)，所有人都伸直了脖子向中間看去，袁府的家丁更是面面相覷，其中幾個稍顯機(jī)靈的奴仆正不停喚著他們少爺?shù)拿帧?p> 袁柔在寫出一個字后眼皮開始不聽使喚，竟然牢牢地閉了起來，若是仔細(xì)聽去還能聽到他在睡著之時所發(fā)出的呼嚕聲。
楊岸一臉尷尬，接連喚道：“袁賢侄？袁賢侄？”
可任憑周圍人怎么推搡呼叫都沒把他叫醒，袁柔此刻就像一個三天都沒睡覺的人，盡情地投入了夢鄉(xiāng)呼呼睡去。
江心看著袁家尷尬的模樣和其他人臉上驚訝的表情，不禁捂著嘴就要笑出聲來。
“袁柔這是怎么了？雖說人會在午后犯困，但也不至于在比賽時睡著吧，你說呢阿心？咦···你偷笑什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p> 在一個時辰前，江心因氣不過好友被人欺辱于是跟著袁府家丁一路摸到了袁柔家里。他趁機(jī)打暈了一個走在最后的家丁，快速換上了袁府的衣服。在一番仔細(xì)摸索后，江心果斷將之前于黑店留下的迷藥全都下到了袁柔隨身攜帶的茶水之中。
“??？??！原來你中午出去竟然是潛到袁府里面去了！”顧昔朝驚訝地問道。
“噓，小聲點(diǎn)。嘿嘿，不這么戲弄他一番就難消我心頭怒火。”
與此同時，在招親現(xiàn)場發(fā)生了這樣一幕，令楊岸臉上有些難看，他皺著眉頭揮了揮手示意讓袁柔的手下趕緊把他帶下去。
接著，楊岸舒了口氣對陳氛問道：“陳賢侄，你可想出答案？”
陳氛看了看袁柔寫到一半的字，眼睛一轉(zhuǎn)，隨即蘸著水墨寫出了“鳳凰”二字。
江心看到陳氛率先一步寫出答案，表情再次緊張了起來。
“放心阿心，他寫的不對。”
“哦？”
“答案不是鳳凰，而是青鸞二字。”
“青鸞？何以見得？”
顧昔朝拉著江心后退幾步，低聲說道：“那上陽花燭蝶戀花其實(shí)是《上陽宮詞》《蕭駙馬宅花燭》和《蝶戀花》三首詩的名字，在這些詩詞中都提到了同一個詞?！畩y臺塵暗青鸞掩，宮樹月明黃鳥啼’，‘青鸞飛入合歡宮，紫鳳銜花出禁中’還有最后一句‘廢寢忘餐思想徧。賴有青鸞，不必憑魚雁’！”
江心大喜過望，輕聲說道：“昔朝真有你的！我看除你之外，沒有誰能猜出來了?！?p> 顧昔朝笑著說：“不愧是楊小姐所出的題目，比之前的試題難了百倍?！?p> 在陳氛寫出答案后，楊岸的目光隨之落到了楚自閑的身上。
“糟糕，咱們是想出來了，可眼下該怎樣告訴自閑呢？”
“不好，來不及了！”
只見管家走到了楚自閑的面前，恭敬地說道：“楚公子，請作答?！?p> 楚自閑目光呆滯，隨手提起筆輕蘸了些水墨緩緩寫出兩個字來。
“什么？！自閑竟然也猜出來了！太好了！”江心看到楚自閑的墨下赫然躺著“青鸞”二字，連上面的水珠還都未干澀。
陳氛還不知道答案究竟是什么，但他十分清楚地看到了楊老爺及楊府管家那瞠目而視，一副不敢相信的樣子。
顧昔朝暗暗自語道：“自閑他從小不喜詩書，這三首詩應(yīng)該從未聽過，可為什么他竟也能猜出答案，難道是······”
江心不懂青鸞究竟所代表的何意，顧昔朝便耐心地解釋道：“青鸞是一種傳說中的神鳥，古籍中曾有記載一古代君王曾獲一鸞鳥，‘飾以金樊，食以珍羞，但三年不鳴。其夫人曰：嘗聞鳥見其類而后鳴，何不懸鏡以映之。王從其意，鸞睹形悲鳴，哀響中霄，一奮而絕?！?p> 江心摸了摸頭，說：“我還是不懂這究竟是什么意思？”
顧昔朝嘆了口氣，說：“簡單來說，青鸞是一種曲高和寡的鳥，從來都沒能發(fā)現(xiàn)自己的同類。被其他鳥類所簇?fù)憝h(huán)繞的感受并未讓它真正開心反而加深了它的寂寞，終其一生都在尋找著另一只青鸞。剛才聽楊老爺說此題乃是楊枕小姐親自所出，所以···”
“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