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回家
清晨,我被喉間的干痛疼醒,咽了口口水后不禁齜牙咧嘴:經(jīng)過昨夜一番折騰,果然感冒了……
高星霖比姥爺醒得早些,見我坐那難受,忙去爐子那燒了一壺?zé)崴骸耙粫?huì)兒帶你去診所,開點(diǎn)兒藥?!?p> 我張張嘴想埋怨他,才發(fā)現(xiàn)自己嗓子早就啞了。高星霖似乎知道我想說什么,吻了吻我干裂的唇:
“以后我不這樣了?!?p> “讓玥玥為我操心了?!?p> 我撞見他歉疚的眼神,心底突然就軟了下來,忍不住用自己的鼻尖輕輕蹭蹭他的鼻尖。他摸摸我的額頭,把熱氣騰騰的保溫杯遞到我的手心。
我吸溜著熱水,披著高星霖的外套,盤腿坐在藤椅上。姥爺也起來了,在院子里砰砰地敲著碳?jí)K,砸碎一些便于放在爐子里燒。
高星霖再次擔(dān)當(dāng)廚師的角色,下了一鍋香噴噴的熗鍋面,一人兩個(gè)煎蛋。
捧著微微燙手的碗圍在小火爐旁吃早飯,感覺暖意從頭傳到腳。
外面的雪早就停了,此時(shí)太陽漸漸升起來,陽光照在雪上,反射出微微耀眼的白色來。
我走到院子里想去上個(gè)廁所,聽見大門外有人在說話,隱隱約約似乎聽到了我的名字,好奇之下便湊到門后豎起耳朵聽。
門外是一個(gè)上了年紀(jì)的女人的聲音,一聽就是素日磕著一把瓜子坐在村門口家長(zhǎng)里短的長(zhǎng)舌婦:
“哎呀,小伙子你還太年輕呀,看人可得看準(zhǔn)哩,有些姑娘別看皮相好,背地里指不定……咳咳?!闭f完還煞有介事地欲言又止。
可話外音已經(jīng)很明顯,這是在挑唆事兒呢。
我聽了心里雖窩火,卻沒著急出去和她理論,反而生出了看好戲的心思:我想知道高星霖怎么說。
沒等我心里的心思轉(zhuǎn)完,高星霖禮貌而又疏離的聲音透過門縫傳了進(jìn)來:“是啊,我是太年輕,難免有看走眼的時(shí)候?!?p> 他話音剛落,婦人尖刻的笑聲便響了起來:“是吧,小伙子后悔還來得及呢,我家閨女……”
好家伙,感情是跑上門來挖墻腳了。我躲在門后攥起了拳頭。
沒等她說完,高星霖淡淡開了口:“就比方說今天,我本以為家里來了客人,誰知站門口聽了一早上狗叫,也沒見半個(gè)人影?!闭f完便突兀地推門進(jìn)來。他猝不及防撞到我,我退了幾步一個(gè)趔趄,被他眼疾手快扶住。
我往門外定睛看去,正是住在村西頭的王大媽,素來愛八卦,搬弄是非。她家那個(gè)女兒身高一米八,體重一百八,整個(gè)一立方體,還自比西施清高得不行。
王大媽聽出高星霖在罵她,瞪著眼睛就叫:“小兔崽子你敢罵老娘?!”
我啐她一口:“我呸!這年頭有上門討債的,今兒還頭一回見上門討罵的!”
“你家那個(gè)豬一樣的閨女嫁不出去要倒貼了還是怎么的,連人家老公都舍下臉皮巴巴過來搶!”
“大清早的站人門口噴糞,敢問大媽你刷牙了沒有,沒刷趕緊回你家茅房再來點(diǎn),反正一臭臭一窩誰也別嫌棄誰!”
說完我在高星霖和王大媽目瞪口呆的眼神中無比彪悍地拉過兩扇門,“砰”地一聲把不相干的人隔在外面。
王大媽扯著嗓門在門口罵了起來:“我呸!誰不知道你舒玥是個(gè)被人嫌棄不要了的破爛貨!”
“賺那幾個(gè)錢有什么了不起,誰知道來頭正經(jīng)不正經(jīng)……”
她話音還沒落,我還沒來得及反應(yīng),高星霖陰著臉又豁地打開門,然后一揚(yáng)手,一股顏色不明的液體兜頭兜臉潑了過去。
王大媽冷不丁被潑了一身,黏黏膩膩的東西順著頭發(fā)絲流到臉上,脖子里,滴滴答答順著衣擺打濕了她腳上一雙嶄新的棉鞋。
一陣風(fēng)吹來,我這才聞到那不明液體的味道,混合著隔夜的酒氣,酸臭了的食物味道,喉間一梗竟隱隱欲嘔。
王大媽顯然被熏得不行,剛想張口罵,液體便滴滴答答往嘴里流,嚇得她又趕緊閉上嘴巴,狠狠白了我們一眼,急匆匆地朝自家方向奔去。
“你……果然夠狠?!蔽胰滔履枪勺鲊I的感覺,給高星霖豎起大拇指。
好家伙,把昨夜姥爺?shù)膰I吐物給王大媽來了一下子??谖逗苤兀贿^有奇效……
想想王大媽狼狽的樣子,我禁不住抿嘴笑起來。
高星霖?fù)业募绨颍骸耙院笤儆羞@種說話不把門的,罵得回去就罵,罵不過你就找我,我來動(dòng)手?!?p> 我瞪他一眼:“我可不跟村里那些潑婦一樣罵街。”
高星霖輕笑:“潑婦怎么了,我慣的?!?p> 我剛想給他胸口來兩拳,扭頭看見姥爺背對(duì)著我們正站在院里那棵在樹下,肩膀一聳一聳的。
“爸,你怎么了?”我有些納悶。莫不是在傷春悲秋?這不是老爸風(fēng)格啊。
“沒,沒事……”姥爺?shù)穆曇袈犉饋碛行┕之悾熬褪且娪兄还u護(hù)犢子,覺得樂呵,呵呵呵……”說著背著手急急進(jìn)屋去了。
我疑惑地扭頭看看高星霖,只見他正45度角仰望天空。我更納悶了:“你在做啥呢?”
對(duì)方一本正經(jīng)道:“我在考慮自己是不是該打個(gè)鳴兒。”
一上午時(shí)間,我們仨人把老宅徹底收拾干凈,然后趕在午飯前回了縣城的家里。
我坐在高星霖車上,一臉新奇地問他怎么說動(dòng)姥爺回家,他輕描淡寫就一句話:“就一頓酒的事。”
我不太明白為什么我和姥姥覺得這么棘手的事,高星霖和姥爺喝了一頓酒就解決了。高星霖耐著性子解釋:
“因?yàn)槲矣薪?jīng)驗(yàn)呀。我的客戶里面各種人都有,咱爸屬于那種不太善于表達(dá)的,但是他又有傾訴的需求,我只是投其所好而已?!?p> 我聽著他的話,若有所思。
姥爺受家庭環(huán)境影響,重男輕女,這在所難免。
可是從更深層次來思考,姥爺之所以想要男丁,應(yīng)該還有精神方面的因素吧。
有些時(shí)候不得不說,還是男人更懂男人。女人之間鬧了矛盾,可能一輩子也不會(huì)和好。
但男人不同。有時(shí)候看上去不可調(diào)和無比棘手的矛盾,一頓酒說開了,就好了。
這真是無比玄妙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