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生而高貴

　　霍格沃茨校長辦公室中。

　　鳳凰福克斯懶洋洋地棲在它的木架上邊，幾根長長的尾羽搭在了鄧布利多的辦公桌上。

　　老校長靜靜地望著前方，在他視線的盡頭，雷古勒斯正靠在扶手椅上，借著壁爐的微光閱讀著一本斑駁的舊書。

　　書的名字已經(jīng)掉漆，但能認(rèn)出是《生而高貴：巫師家譜》幾個字。

　　這是格里莫廣場十二號中，為數(shù)不多保存完好的布萊克家族藏書了，雷古勒斯特意讓克利切把它送到了霍格沃茨。

　　但上面關(guān)于佩弗利爾家族的記載，也只有草草幾句，很顯然，佩弗利爾家族的父系血統(tǒng)，早已斷絕。

　　雷古勒斯只能查到，伊格諾圖斯還有兩個哥哥，分別叫做安提俄克和卡德摩斯。

　　而他們，并不是人們所熟知的蛇佬腔。

　　再往后面，佩弗利爾這個姓氏，就沒有傳承了。

　　“波特往上追溯二十代，家里都沒有會說蛇佬腔的人，所以他這個能力的由來，已經(jīng)很明顯了。”雷古勒斯合上舊書，給出了結(jié)論。

　　鄧布利多看上去絲毫沒感到意外，只是不斷用手中那支造型獨特的多節(jié)魔杖，有節(jié)奏地敲打著桌面。

　　“我已經(jīng)能想象得到，我那哥哥聽到這個消息以后的表情?！崩坠爬账沟氖种竸澾^掉漆的書名，輕聲說道，“沒有任何跡象表明，阿瓦達索命咒能夠?qū)⒛Я鬏斀o目標(biāo)，所以波特和黑魔王之間，一定因為這個失敗的咒語產(chǎn)生了某種聯(lián)系?！?p>　　“我們都知道黑魔王是蛇佬腔，他從不掩藏自己的這個能力，并為此感到自豪?！崩坠爬账褂盅a充說。

　　“我假設(shè)你早就知道這個結(jié)果……”鄧布利多伸出修長的手指搖了搖，制止了雷古勒斯的爭辯，“不要否認(rèn)這點。你為什么還要做這些調(diào)查？”

　　“我覺得哈利·波特這個孩子還算不錯。如果換了我，在他姨媽家那種環(huán)境下長大，絕對不會像他這么……樂觀開朗的?！崩坠爬账箍嘈χf，“可能是潛意識里面不想讓他和黑魔王扯上關(guān)系吧?！?p>　　“不錯的理由?！编嚥祭帱c了下頭，露出了一絲微笑。

　　“另一方面，研究巫師的歷史，其實也是挺有意思的一件事情。”雷古勒斯接著說道，“從歷史中挖掘真相的過程，讓人欲罷不能。”

　　“哦？”鄧布利多聽完這句話，來了興趣，后背從靠背椅上離開，坐直了身體，“能不能和我這個行將就木的老人分享一下呢？”

　　“有些東西對于我們是歷史，對于您……則是經(jīng)歷，我就不賣弄了。”雷古勒斯半開玩笑地說，“我只能說，布萊克家族還能有人住在房子里，是很幸運的一件事?！?p>　　鄧布利多輕輕笑了幾聲，還沒來得及說話，一直躺在畫框里面裝睡的菲尼亞斯·奈杰勒斯終于忍不住了。

　　他尖聲尖氣地對著雷古勒斯叫嚷起來：“你們這些敗家子，真是一代不如一代！我在霍格沃茨當(dāng)校長的時候，布萊克家族是何等輝煌？現(xiàn)在呢？只剩下兩個繼承人！然后有差不多十年的時間，一個失蹤了，一個在阿茲卡班關(guān)著！我甚至以為，布萊克家族會這樣斷絕！”

　　看菲尼亞斯的架勢，如果不是有畫框擋著，他一定會從畫像里面跳出來，好好用家法教訓(xùn)雷古勒斯一番，告訴他什么叫做布萊克家族的光輝歷史。

　　雷古勒斯尷尬地咳嗽了兩聲。

　　“冷靜……菲尼亞斯，冷靜。”鄧布利多仰起頭望著菲尼亞斯的畫像，“他們還健康地活著，這就是最大的幸運。或許你可以先勸說小天狼星，考慮一下找個女朋友……他的年紀(jì)也不小了?！?p>　　“我才不干！那個小混蛋，肯定會在我臉上畫胡子的！”菲尼亞斯依然顯得怒氣沖沖，“如果我還活著，一定會把他……”

　　可惜沒人知道菲尼亞斯想把小天狼星怎么樣了。

　　因為旁邊畫框中，另一位霍格沃茨的前任校長，正舉起一根像是樺樹條的粗得驚人的魔杖，瞄準(zhǔn)了他。

　　“你也只能耍嘴皮子了，布萊克?！蹦俏荒抗饩鞯呐ｉL威脅地對菲尼亞斯說。

　　菲尼亞斯害怕地瞟著女巫和她手中的魔杖，身子不斷往后面移動，幾乎快挪到旁邊阿芒多·迪佩特的畫像里面了。

　　“小鬼，不用管他，接著說?！迸ｉL對雷古勒斯說道。

　　“我們家族所走的，其實就是岡特家族覆滅的老路，這沒什么不好意思承認(rèn)的?！崩坠爬账箵P了揚手中的《生而高貴：巫師家譜》，“正如這本書上寫的，如果繼續(xù)固步自封的話，純血巫師的沒落不可避免。”

　　聽到“岡特家族”一詞，鄧布利多的瞳孔難以察覺地收縮了一下，昏暗的燭光之下，雷古勒斯并沒有發(fā)現(xiàn)。

　　菲尼亞斯也垂頭喪氣地趴在了自己畫像中的椅背上，似乎默認(rèn)了雷古勒斯的話。

　　“關(guān)于巫師的未來，很多人都探索過?！编嚥祭鄠?cè)過身子，半邊臉對著雷古勒斯，另外半張臉無法被燭光照射到，隱藏在陰影中，“特別是純血巫師的傳承，對此感到困惑的，遠(yuǎn)不止你一個人，我的孩子?！?p>　　“如果你說的是黑魔王，他不過是個騙子，騙了我們?nèi)??！崩坠爬账沟恼Z氣冷冰冰的，“他的那一套所作所為，只會把所有的巫師都送入深淵?！?p>　　“不是伏地魔。”鄧布利多搖了搖頭，鏡片反射著火光，擋住了他的藍(lán)色眼睛，“是我?！?p>　　在雷古勒斯的印象中，鄧布利多一直是個淡薄權(quán)力的形象，明明有著無人能及的實力和與之匹配的巨大聲望，卻從未試圖掌控權(quán)力。

　　很多人都相信，如果鄧布利多愿意做魔法部長，沒有人能阻止他，即使伏地魔都不例外。

　　這句話一說出，不止了雷古勒斯被吸引了注意力，菲尼亞斯重新往畫框外面探著身子，阿芒多·迪佩特急忙從口袋里翻找出助聽器戴上，而那位女校長手中的巨大魔杖也緩緩垂下。

　　“可惜，以我的愚蠢，不足以找到答案。”鄧布利多的語調(diào)中充滿失落和遺憾，“我能做的，就是讓巫師界盡量保持現(xiàn)狀，保持和平，僅此而已?！?p>　　對此，雷古勒斯倒是不感到意外。

　　如果鄧布利多能有什么好辦法，改善純血巫師的尷尬現(xiàn)狀，早就去著手推動了。

　　“看來，與麻瓜或者混血巫師通婚，是唯一的解決方式了？”雷古勒斯忽然說道。

　　鄧布利多還沒說話，憋了許久的菲尼亞斯還是忍不住了，他惡狠狠地對著雷古勒斯咆哮著：“如果你敢領(lǐng)一個麻瓜或者泥巴種進門，看我會不會把你的名字從族譜上燙下去！”

　　“菲尼亞斯，你太失禮了！”一個紅鼻子的胖男巫揮著拳頭大聲吼叫起來，“有教養(yǎng)的人通常不會這么說話！”

　　阿芒多·迪佩特顫顫巍巍地站起來，堵住菲尼亞斯跑過來的路，而另一邊女校長已經(jīng)舉起了魔杖，對準(zhǔn)了菲尼亞斯。

　　“抱歉！口誤！”菲尼亞斯面紅耳赤地解釋著，“我被這個小兔崽子氣昏頭了……但是布萊克家族純粹的血統(tǒng)……高貴的血統(tǒng)……我們生而高貴……”

　　菲尼亞斯支支吾吾，說不下去了。

　　“我能理解您的心情，菲尼亞斯。”鄧布利多走到菲尼亞斯的畫像前，語聲很輕，“就像我們的校董盧修斯·馬爾福一樣，自從他知道我們的圖書館中有《詩翁彼豆故事集》這本書之后，就給我寫信，讓我把有類似內(nèi)容的書本從圖書館撤下來。”

　　《詩翁彼豆故事集》他也讀過，里面的故事還是挺有趣的，比如“三兄弟的傳說”，每個小巫師小時候都會幻想，如果自己拿到一根無敵的魔杖，會用它來做什么。

　　至于盧修斯·馬爾福心中所想，雷古勒斯大概能猜出一二，因為故事集里面，“男巫的毛心臟”和“好運泉的故事”這兩篇，也曾經(jīng)讓他自己印象深刻。

　　其中一篇能讓小巫師產(chǎn)生強烈的生理不適，而另一篇……

　　“盧修斯不會認(rèn)為，純血巫師看了童話書，就會去找麻瓜談情說愛吧？”雷古勒斯哭笑不得地問。

　　“沒錯……他確實認(rèn)為，這種‘胡編亂造’的，‘宣傳巫師與麻瓜產(chǎn)生不正當(dāng)情感聯(lián)系’的書籍，會對學(xué)生的心理產(chǎn)生不可估量的毒害，導(dǎo)致他們建立一些錯誤的擇友觀念?！编嚥祭嗾f道，“當(dāng)然，我斷定他這種推測是毫無邏輯的，所以拒絕了他?！?p>　　“從那以后，他便每周堅持給我寫一封信，主要批評我的個人衛(wèi)生問題。”鄧布利多回到辦公桌前，抽出一疊華麗的信封，交給了雷古勒斯。

　　雷古勒斯接過信，看了幾行就放到了一邊，嘆道：“他可真夠閑的，如果他能把這些時間用來修煉魔法……”

　　“顯然，盧修斯沒搞清楚事情的本質(zhì)?！编嚥祭嗾f道，“我能理解他想保持巫師血統(tǒng)純粹這一初衷……不提這個了，我們應(yīng)該將精力多放在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上，至于其他，順其自然吧?！?p>　　“力所能及的事情就是，我們已經(jīng)幾乎確定，哈利·波特接受到了黑魔王的一些‘饋贈’?！崩坠爬账菇舆^話頭，“我們需要搞清楚，這種聯(lián)系究竟有多緊密，是嗎？”

　　?？怂购鋈话l(fā)出一聲清脆的、唱歌般的長鳴，鄧布利多若有所思地望向了自己的鳳凰。

　　“關(guān)于這個，我有一點猜測?！崩闲ｉL緩緩坐回到自己的椅子上，“那個掛墜盒，還在你手里嗎？”

　　“我把它鎖在地下室了……等等，我也有一個想法?！崩坠爬账沟难劬鋈涣亮似饋?，一直困擾他的問題，終于有了突破口。

　　“你先說?！?p>　　“我之前毀不掉它的原因是沒辦法打開它?！庇捎谂d奮和激動，雷古勒斯不由自主地在辦公室中快步走動著，“但如果我們能呢？掛墜盒是薩拉查·斯萊特林的，又是黑魔王的魂器，他們都是蛇佬腔……也許打開掛墜盒的關(guān)鍵就是這個……”

　　“大膽的推測，我認(rèn)為有可能?！编嚥祭嗟乃{(lán)眼睛閃著光芒，語氣中也透著一絲興奮，“我們可以讓哈利試試?！?p>　　“我覺得不必讓那個孩子參與這個過程?！崩坠爬账褂行┻t疑地說，“他只要教會我們用蛇佬腔說‘打開’、‘開啟’這樣的詞語就行，最多教我們怎么念‘阿拉霍洞開’這句咒語……”

　　“這就回到我的推測上了，如果事情真的不幸向著我所預(yù)料的方向發(fā)展……”鄧布利多的聲音重新變得沉重起來，“你知道魂器是怎么制作出來的吧？”

　　“知道，通過謀殺來分裂靈魂……”雷古勒斯走到鄧布利多的桌前，用手拄著桌子，雙眼一眨不眨地盯著鄧布利多，“你是說，因為那天晚上，戈德里克山谷發(fā)生了謀殺，所以黑魔王又多了一個魂器？這可比我設(shè)想的最壞可能性還要糟糕?！?p>　　“恐怕是的?！编嚥祭嗑従忺c了點頭，“不然我們沒法解釋哈利會蛇佬腔這件事情。特別是你已經(jīng)調(diào)查過他的家譜，一直追溯到了二十代之前?！?p>　　“但這不可能啊……且不說制作魂器需要復(fù)雜的過程，當(dāng)時黑魔王如果被索命咒反彈，根本來不及完成它……”雷古勒斯搖頭否認(rèn)道，“更何況他已經(jīng)有魂器了，沒人能制造多個魂器……更不可能用活人當(dāng)魂器……”

　　“恕我直言，我們對于魂器的真正秘密，其實一無所知?！编嚥祭嗾f道，“現(xiàn)有的結(jié)論，只是根據(jù)書本上的描述揣測得來，而伏地魔……他已經(jīng)將很多魔法推進到了前人未曾觸及的深度。”

　　“我哥哥……小天狼星，他如果知道這個消息……絕對會發(fā)瘋的?！崩坠爬账沟恼Z聲幾乎輕不可聞，“我想象不到該怎么和他開這個口?！?p>　　“事情還沒確定呢，我們需要觀察哈利的反應(yīng)，做出判斷?！编嚥祭嘤行┢v地說，“你先做準(zhǔn)備吧，等摧毀魂器的時候，一切就見分曉了……不過能告訴我，你打算用什么方式來干掉它嗎？阿瓦達索命咒還是厲火？這兩種方式肯定可以摧毀魂器，但我真的不建議你操之過急，我們寧可多等一等，找到別的辦法?！?p>　　“都不是，我自有辦法?！崩坠爬账孤冻鲆粋€成竹在胸的微笑。

　　說完，雷古勒斯準(zhǔn)備離開校長室。

　　“謝謝你。”鄧布利多忽然開口。

　　“我可不是為了你做這些事。”

　　“這是替她們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