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子坐落在斧山腳下的一條小河邊,大約三十幾戶人家。村子很安靜,沒有勞作的農(nóng)戶,也沒有裊裊炊煙,甚至聽不到雞鳴犬吠,這讓馬狂驢隱隱有些不安。當(dāng)兩人走入村口,林紫鳶忽地頓住腳步,抽了抽精致小巧的鼻子。
“情況不對!有血腥味!”
馬狂驢東張西望片刻,撇撇嘴回道:“肯定不對??!這大白天的,一個人影都看不到,也太不正常了!”
兩人走入離村口最近的一處小院,最先映入眼簾的,是一條倒在血泊中的老黃狗。之后,他們又看到院子角落的雞舍里,倒著滿地的死雞。無論是血泊中的老黃狗,還是滿地的死雞,皆是一刀斃命!
“封喉斬!”林紫鳶面色一沉,喃喃道:“看來,封魔宗那群賊子并非沒有追來,而是追錯了地方……”
林紫鳶站起身,推門走進農(nóng)舍,馬狂驢緊隨其后。兩人行入內(nèi)屋,就見土炕上橫陳著一對夫婦和三個孩童的死尸。五人與院中雞犬一般無二,皆是咽喉處中刀,顯然也死于林紫鳶口中的“封喉斬”。
“尸體已經(jīng)冷了,看來這些人早已死去多時!”林紫鳶那白皙的纖掌緊緊握住劍柄,俏臉上盡是悔恨與自責(zé):“封魔宗的這幫畜生,竟然連尋常百姓都不放過,簡直罪孽滔天!倘若父親還在,倘若我自幼刻苦……”
說著,林紫鳶雙眸霧氣氤氳,大顆大顆的淚滴,悄然而下。
馬狂驢最受不了小女孩兒哭天抹淚的模樣,連忙“心有戚戚焉”,伸手拍拍她的肩膀,想要安慰一下,順便增加點兒魅力值之類的。結(jié)果下一刻,他的手腕處就傳來一陣劇痛,緊接著整個人被掄到半空,然后重重摔在地上……
“哎呦……”馬狂驢一邊琢磨著為什么沒觸發(fā)反傷,一邊齜牙咧嘴的吼道:“你這是作甚!老夫就是想安慰你一下!至于么!”
聽到這個聲音,林紫鳶身子一頓,手上停住了拔劍的動作。她低頭看向馬狂驢,卻見他躺在地上正望朝自己望來,慌忙躲閃目光,沒好氣道:“你……你這個登徒子!誰讓你拍我肩膀了!你不知道男女授受不親么?活該!”
馬狂驢拍打著身上的塵土,從地上爬起來,發(fā)現(xiàn)林紫鳶臉畔猶掛著淚痕,也懶再計較這件事,直接轉(zhuǎn)移話題道:“咱們找點吃的,趕緊離開吧!看這架勢,這村子里估計是沒活人了,說不定晚上會鬧鬼?!?p> “鬧鬼?”林紫鳶滿臉詫異,之后才恍然大悟,不由掩口輕笑道:“噗嗤……想不到馬老先生您這般世外高人,竟然也怕鬼??!您不是打算拯救蒼生于危難,扶大廈之將傾么?怎么還怕鬼?”
馬狂驢理所當(dāng)然的點頭道:“廢話!難道你不怕?”
林紫鳶輕輕搖頭,不著痕跡的拭去眼角淚痕:“我小時候害怕,長大就不怕了。畢竟,我不相信世上會有鬼這種東西。雖然坊間有許多傳聞,但大多是尋常百姓害了癔癥,還有少數(shù)是魔教妖人,為了掩蓋真相,而刻意故弄玄虛?!?p> “呵!沒想到你還是個堅定的唯物主義者!這事要放在以前,我可能會信你,如今肯定不會了!畢竟,這是《青蓮神話》世界,怎么可能沒有妖魔鬼怪?哎……算了,我給你一個NPC說這些干什么……”
林紫鳶黛眉微蹙,不解的看著他:“恩披……綏……不對……飛……也不對……你是不是罵我?這三個字是何義?你家鄉(xiāng)的土話么?”
馬狂驢一怔,隨即大笑起來:“哈哈……土話?你可以理解為這是老夫家鄉(xiāng)話……哈哈……至于這個NPC嘛!你就理解為‘外鄉(xiāng)人’的意思吧!你們這里對我沒有惡意的人,都可以用這個稱呼?!?p> “哦……”
林紫鳶若有所思的點點頭,接著又滿臉好奇道:“那對你們有惡意的人呢?應(yīng)該怎樣稱呼他?”
“這個……對我們有惡意的,無論是動物還是人,或者其他什么奇形怪狀的生靈,我們都稱之為怪。打架比較菜的叫小怪,打架比較厲害的稱其為精英怪。打架特別厲害的則謂之大BOSS!哦!對了!我必須提醒你一下,以后遇到我們的同鄉(xiāng),一定要躲遠點!”
“哦?為何?”
“在我們家鄉(xiāng)啊!或許我們都是溫文爾雅的好人,可到你們這里就說不準了。他們可能會變成瘋子,見人就殺!見屋就拆!也可能會變成傻子,整天待在一個地方一動不動。還可能變成色狼,到處非禮姑娘或漢子。甚至有可能,跑到皇城里去殺皇帝……”
“……”
“總之,你躲遠點就行了?!?p> “你不是說笑吧?世間怎么可能會有如此性情荒唐之人?發(fā)瘋的可以理解,走火入魔嘛!傻子也勉強說得通,天性怠惰而已。非禮姑娘嘛,紈绔子弟大多如此。刺殺皇帝也沒什么好奇怪的,哪個國家都有一些野心勃勃的不二之臣。至于這個非禮漢子……著實有點兒令人費解……”
“有什么費解的,一群男人可以圍住一個漂亮姑娘調(diào)戲,那么一群姑娘自然也可以圍住一條大漢來蹂躪……”
“啊……這……這……倒是聽說過不守婦道的女子,可這種事也只是偷偷摸摸在暗里,豈敢光天化日之下勾引男人,實在滑天下之大稽!”
馬狂驢看了看目瞪口呆的林紫鳶,不由心中好笑,但也沒過多解釋。到時候開測,瘋狂的腐女玩家,還有那些選擇女性角色的男玩家,總會讓他們這些NPC見識一下只屬于玩家的不羈風(fēng)采。
兩人就這么閑聊著,走到了村子里宅院最大的一家農(nóng)戶。就如他們預(yù)料的那般,這家看起來很富裕的農(nóng)戶也被屠了滿門,也是雞犬不留,也是盡數(shù)死于林紫鳶口中的“封喉斬”。
兩人沒有多做停留,在富戶家里搜羅到些許干糧,便匆匆離開了。當(dāng)然,他們離開前并沒有為村民收尸,只是仔細清理了二人“偷盜”所留下的痕跡。
按照林紫鳶的說法,“屠村”這種影響惡劣的案子,必會引得官府前來追查。如此一來,他們兩人“將死者入土”的善舉就是作繭自縛,非但會對官府偵破案件造成阻礙,反而有極大可能引火燒身,讓他們成為通緝犯。
兩人出了村子,林紫鳶便帶著馬狂驢朝西北方趕路,不料在泥濘的山路上發(fā)現(xiàn)許多腳印。這讓她不得不改變主意,將行進方向改為西南,以避開那些腳印的主人。按照林紫鳶推測,這些腳印應(yīng)該是封魔宗那群賊子所留,再走下去定然是自投羅網(wǎng)。她固然對封魔宗恨之入骨,卻也有自知之明,心里很清楚現(xiàn)在的自己,還不是那群惡徒的對手。何況她身邊還跟著馬狂驢這個拖油瓶,若是真打起來,第一個死的就是自己這位“救命恩人”。
斧山以西是連綿不絕的群山,山勢險傲奇絕,山上林密如織,且荊棘遍地,山中多兇禽猛獸和未開化野人,可謂是名副其實的絕地。大安國正是憑此天險,隔絕了來西方蠻族的侵擾,得以享受數(shù)百年安寧。
“咱們這是去哪?”
馬狂驢曾獨自在山中行走許多日,但那是在某種奇妙狀態(tài)下的無意識行為,并未感受到過任何辛苦和疲憊??稍谶@片斧山西南的密林中,卻有點兒苦不堪言,沒一會兒就氣喘吁吁起來。
林紫鳶猶豫片刻,才咬著嘴唇回道:“穿過大荒山域,就會抵達蠻族邊境,那便是我們此行目的……”
馬狂驢點點頭,不咸不淡的回應(yīng)一聲“哦”,就再沒了動靜。他這種淡然,讓林紫鳶有些不適應(yīng),遂下意識問道:
“你不好奇么?”
馬狂驢停下腳步,看了看林紫鳶略有些微紅的臉蛋兒:“好奇啥?”
林紫鳶深深吸了口氣,緊緊盯著他的眼睛:“我一個大安國的姑娘,為何要萬里迢迢奔赴蠻族?”
“為何?”馬狂驢撓了撓腦袋:“我不認得路,你跟我說這些不是對牛彈琴么?反正不管你去哪,我跟著就行了?!?p> 林紫鳶被他這般話語弄得心中一暖,臉上透出些許莫名的感動,不過這位接下來話,又讓她惱火不已。
“看你這小丫頭細皮嫩肉的,沒想到體格還挺壯!我這都累成狗了,你卻只是微微有些臉紅,佩服!佩服!”
馬狂驢這般說著,還裝模做樣的朝林紫鳶拱拱手,也不知是奚落還是夸獎。反正不管他什么意思,林紫鳶就是聽成了奚落,于是又胡亂的發(fā)起了脾氣。
“還好意思說!”林紫鳶咬著銀牙,張口諷刺道:“馬公子你身為男子漢大丈夫,怎地如此身體不濟,比我這小女子還要羸弱,簡直是丟人!”
“老夫已經(jīng)八十九歲了,體弱多病不是很正常嘛?等你這丫頭八十九歲的時候,興許還不如我呢!”
林紫鳶語氣一窒,俏臉頓時氣得通紅,卻又不知該如何反駁,只能狠狠回應(yīng)兩個字:“無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