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沒有時間了
“是的，我知道這件事牽扯到的不止卡文迪許家族?！?p> 里昂拿著雪茄，望著窗外的繁星。
“可他們做錯了事，就得付出代價?！?p> “這是你教我的?！?p> 他背對著邁克爾，說話的聲音并不大，但語氣卻異常的堅定。
邁克爾沉默了。
他不知道該怎么去反駁了里昂。
是的，
做錯事，就得付出代價。
這個道理還是十幾年前，里昂第一次犯錯的時候，他教的。
但現(xiàn)在他卻告訴自己的兒子，正義感是可笑的。
“不，里昂?！?p> 家族長嘆了一口氣，感覺整個人都老上了幾分。
“敵人的數(shù)量遠超乎你的想象，你將面對的或許比深淵還可怕。”
“別太激進，激進并不一件好事?！?p> 他仰靠在椅子上，神情莫名的疲憊。
“作為下一代的家族長，你得學(xué)會控制你的脾氣?！?p> “最好的威脅是不采取行動，一旦采取行動卻沒收到效果，人們就不再怕威脅了?！?p> “當(dāng)沒把握將敵人徹底打死前，那就別做一些無意義的事情去惹怒對方?！?p> 里昂轉(zhuǎn)過了身子，看向了現(xiàn)在遠沒有之前那般威嚴的父親。
他心里有種不好的預(yù)感。
現(xiàn)在的邁克爾給他的感覺就像是一位快要死去的老人。
他明明可以直接采取強硬的命令告誡里昂，卡文迪許這件事是不容許被曝光出去。
希恩斯在他手里，樣板報也在他手里，甚至報社都有他安插的人手。
所有的一切都是他說了算。
只要這位家族長說不行，那么里昂對這件事也毫無辦法。
可他沒有。
他只是冷靜地給自己講著道理，想讓讓自己明白這樣做的后果。
這和里昂印象里的父親完全不一樣。
從前的邁克爾一向是說一不二，整個家族從上至下都沒人敢反駁這位黑夜屠夫的命令。
他也不會是那種在還未老去之前，就當(dāng)面承認里昂是下代家族長的人。
哪怕里昂被預(yù)言為下一個唐納德也是一樣的。
這個男人從不會承認自己不行。
他是那種一意孤行，哪怕是走錯路也不會回頭的男人。
怎么會像現(xiàn)在這樣。
像個快要死去的老父親對著還未成長的兒子，絮絮叨叨的想要將自己一生所感悟到的道理都講給對方聽。
見鬼！
這個男人怎么會是現(xiàn)在這個樣子！
里昂莫名的感覺自己的左眼皮跳動的有點快，就像是在預(yù)警著會有一些不好的事情發(fā)生。
“你……怎么了？”
他猶豫了一下，還是對著邁克爾問出這個問題。
獵魔人的語氣有些冷硬，不過確實是一句關(guān)心人的話語。
“看來自己的兒子過于聰明，也不一定是一件好事。”
邁克爾看著欲言又止的里昂，輕笑了一聲。
“我快死了。”
他神情自若，仿佛說的事情和自己毫無關(guān)系。
沒有遮遮掩掩，這個男人面色平靜地將自己的身體狀況告訴了里昂。
“或許是一年，或許是一個月?！?p> “但我沒有太多時間了?！?p> 他將雪茄擱放到煙灰缸，伸手摸向了自己的衣服。
掀開黑色大衣，把內(nèi)襯衫的扣子一個個的解開。
不多時，
一具強健的身軀展示在里昂的眼前。
可最吸引獵魔人目光的不是對方身上那數(shù)不清的刀疤和抓痕。
而是邁克爾腹部那纏繞著一圈又一圈的醫(yī)用繃帶。
暗黑色的血液從白色繃帶的中間擴散開來，幾乎快要將整張繃帶都侵染成黑色。
邁克爾伸出右手，動作粗暴地將纏繞在腰間的繃帶撕下。
一個有拳頭般的窟窿出現(xiàn)在他的腹部正中央。
傷口處腐爛的黑肉，不斷流淌出的鮮血逐漸變黑，惡臭般的腥味瞬間充斥在整間房間里。
里昂沉默地看著眼前的一切。
他無法想象，面前的這個男人是怎么在受了這樣重的傷下，還能如正常人一般行動吃飯。
“這是一頭九階大惡魔給我留下的禮物。”
邁克爾一邊對著里昂說著，一邊打開了辦公桌的抽屜。
他伸手從打開的抽屜里掏出一瓶墨綠色煉金藥劑。
用牙齒咬掉木塞子，將玻璃瓶的藥劑緩緩地倒在腹部那觸目驚心的傷口上。
“滋滋滋”
像是熔巖傾倒在冰塊上，硫酸腐蝕生鐵的聲音。
墨綠色的藥劑，在觸及到傷口的那一瞬間，就將窟窿處爛肉全部燒掉。
粉紅色的肌肉第一次出現(xiàn)在傷口處，但很快又被流淌出來的黑血給染黑。
可男人只是冷靜的處理著自己的傷口，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
“它用右手洞穿了我的腹部，不過我也用虎魄砍下了它的右手?！?p> 邁克爾像是完全沒有痛覺一般，甚至還對著里昂露出了一個微笑。
“不過可惜的是沒能斬下它的頭顱，不然我的房間會多出一件值得炫耀的戰(zhàn)利品?！?p> 他將藥劑瓶塞回抽屜，從里面再拿出一條新的繃帶。
“九階大惡魔？”
里昂面無表情地看著自己父親將新的繃帶纏繞回腰間。
“你去了地獄？它不應(yīng)該出現(xiàn)在現(xiàn)世當(dāng)中?！?p> 邁克爾聞言搖了搖頭，將腰間的繃帶徹底綁好。
“有人將它召喚了出來，為了殺我?！?p> “殺你？”
里昂微微瞇了瞇眼睛，眼神中的冷意不斷閃爍。
“是的?！?p> 邁克爾確定繃帶綁好后，沒有急著穿起衣服，而是重新地拿起了桌上的雪茄。
對于這個男人來說，煙酒或許更好的止痛劑。
“就像他們想殺掉你一樣，他們一直也想殺死我?！?p> 他深深地長吸了一口雪茄，粗長的茄身肉眼可見的燃燒了一截。
“呼”
白色的煙霧從男人的口中吐出，將他的臉龐全部遮掩住。
“為了什么？”
里昂問道。
“恐懼，害怕，不安。”
邁克爾驅(qū)散了眼前的煙霧，露出了自己臉部那冷硬的線條。
“他們畏懼我，畏懼我不知什么時候會發(fā)起的復(fù)仇?！?p> “所以我快死了?！?p> “而現(xiàn)在他們也看到你，看到了下一個我?！?p> “所以你要耐住性子，收起爪牙，做好偽裝?！?p> “別暴露，別出聲?！?p> “等到時機成熟的時候，再暴起殺人。”
男人輕聲地提醒著自己的兒子，告訴他以后的路該怎么走。
“你要學(xué)會忍受痛苦，孤獨，失敗，還有……仇恨。”
邁克爾正起身子，一臉嚴肅地看著里昂。
“我的兒子?！?p> “我很抱歉這么早就要把這么重的負擔(dān)壓在你的肩膀上?！?p> “可已經(jīng)來不及了?！?p> 他搖了搖頭，嘆了一口氣。
“我想你快一點成長，可又想你再慢一點。”
“但沒有時間了，沒有時間了?！?p> 里昂望著眼前絮絮叨叨的邁克爾。
終于知道了，為什么自己這么早就得到了虎魄。
面前的這個男人快撐不住了。
他得在死前，為自己的兒子把路鋪好。
得在死前，把該教的道理教自己。
得在死前，催促成自己成長到足以面對一切的地步。
因為就像他說的那樣，
他沒有時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