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正十二年春,南夏國,豫州,滎陽城,鄭府。
廳堂之上,一對中年士紳夫婦正端坐太師椅上,男的樣貌威嚴,儒士裝扮,女的容貌秀麗,儀態(tài)雍容,而在他倆的跟前,還端立著一位年輕的華裝少女,正等待士紳夫婦的吩咐。
中年士紳地嘬了一口手中還冒著熱氣的華瓷蓋碗茶,又慢悠悠地把茶杯擱到身邊的茶幾上后,這才開口說道:“書笙,再過半月,郡守府上就即將上門提親了,這段時間你就安分一點,別再四處拋頭露面了,免得他人閑話?!?p> “啊……哦?!?p> 長得極為清秀,但樣貌稍顯稚嫩的華裝少女不情愿地嘟了嘟嘴。
中年士紳姓鄭名溫,是滎陽鄭氏當代家主,而華裝少女,則是他的長女鄭書笙,此時,一家人正商定著女兒的終身大事。
這親家的來頭可不小,自己是滎陽郡守,朝廷五品大員不說,還是余杭大族吳興沈氏族人。
當然,鄭家也不差。
甚至于說,有過之而無不及。
在大夏國,滎陽郡鄭氏是天下有名的名門望族。
望到什么程度?
先說滎陽郡內(nèi)。
在整個滎陽郡,有差不多一半的田地屬于鄭氏家族。
而郡里最賺錢的生意,也有差不多一半跟鄭氏有關。
大約有七成的老百姓得在鄭氏手下討生活。
毫不夸張地說,鄭溫在家里跺跺腳,整個滎陽郡都得震一震,若是沒有鄭氏的配合,那沈郡守也別想把滎陽郡給管好。
再說滎陽郡外。
對整個鄭氏來說,滎陽只不過是興起之地及大本營而已,在過去的數(shù)百年里,鄭氏早已將觸手伸到了全國各地,像滎陽外的豫州,大夏國的都城會寧,以及江南一帶的繁華大城等,也必定有鄭氏的產(chǎn)業(yè)和生意存在。
這是財力方面的。
勢力方面更是不弱。
鄭氏先祖,便曾高居西漢大司農(nóng)之位,位列九卿之一,后被貶至滎陽,在此開枝散葉,并書禮傳家。
而在過去的六七百時間里,在歷朝歷代,鄭氏高居三公之位的有四人,位列九卿的則有10人,在朝中為官者則數(shù)不勝數(shù)。
現(xiàn)在也不差。
比如說,目前大夏國鴻臚寺的大鴻臚鄭大人,位列九卿的高位者,就是鄭氏族人。
再比如說,鄭溫的胞弟,年紀輕輕也已經(jīng)成為了余杭郡守。
可以說,論家族實力,有著七八百年歷史的名門世族滎陽鄭氏,絕不是僅有百來年歷史的新興士族吳興沈氏所能比的。
而論個人聲望。
沈郡守雖然是五品地方大員,但只是沈氏旁系。
而鄭溫雖然沒有官職在身,但同樣也是士子出身,并且作為鄭氏第二十八代大房長子,早已接手鄭氏族產(chǎn),成為了滎陽鄭氏一家之主的他,家業(yè)可不是沈郡守能比的,影響力也未必比沈郡守差到哪里去。
因此在鄭溫看來,自家長女配沈郡守家兒子絕對是綽綽有余,算得上是門當戶對。
正嘟著嘴的鄭書笙卻不這么認為。
她覺得郡守家浪蕩子根本就配不上自己。
為啥這么認為?
作為數(shù)百年世家,家族基因在經(jīng)過數(shù)百年的優(yōu)化之后,鄭氏直系族人隨便拉一個出去,都已算得上是俊男靚女,而鄭書笙作為長房長女,則是更加,年紀輕輕就已獲得滎陽一枝花之美稱。
而郡守家浪蕩子呢?
身高比鄭書笙高不了多少,體重卻起碼是鄭書笙的兩倍,稍稍團一下,就可以擱地下當球滾了。
好吧,郎才女貌,就算鄭書笙不太在意外貌,那郡守家的浪蕩子有才也行??!
有個屁的才!
除非斗雞走狗玩蟋蟀、提籠架鳥逛梨園等聲色犬馬、游手好閑之事也能算得是才。
那看在家世的份上,無貌無才有德也行啊!
可郡守家浪蕩子倒好,十四歲進青樓,十五歲成勾欄??停昙o輕輕就已在滎陽城“浪”得虛名,浪得滿城人人皆知。
而鄭書笙自己,三歲識字,四歲學經(jīng),五歲學畫,六歲彈琴……才十六歲的她,已詩詞歌賦、琴棋書畫、禮樂御數(shù),樣樣精通,毫不夸張地說,若她是男子,將來必高中秀才、舉人,甚至是金榜題名。
試問,這樣的她,又豈肯嫁給那樣一浪蕩子?
她情愿嫁給一有才有德的寒門秀才!
當郡守家提議此事時,她曾嘗試反抗過,可她那從小就對她疼愛有加的父親,在此事上卻一點都沒得商量,只是安撫她:“沈家子愛玩是愛玩了一點,但那是年少不懂事的緣故,等成親了,接手沈家產(chǎn)業(yè)了,就會懂得收斂的?!?p> 會收斂個屁!
就在前些天,鄭書笙還聽說,沈家浪蕩子拉著一幫人跑去豫州城看花魁大賽去了。
這簡直是準備浪遍天涯的節(jié)奏。
她實在是不甘心自己的下半輩子就委身于這樣一個不成器的家伙。
因此,在父命難違,實在想不出其它招的情況下,她唯一能想到兩個字:逃婚。
逃離這個家,遠離沈家浪蕩子!
而現(xiàn)在,既然提親的事已列入議程,那逃婚之事是不是也該付諸實踐了?
鄭書笙表面上假裝嘟嘴不痛快地答應著,腦袋里卻是在轉(zhuǎn)得飛快:只是該怎么逃呢?又能逃去哪?
這對她來說還真是個大難題。
首先,作為鄭家女,家中仆從無數(shù),不管她走到哪里,都有人盯著、看著、跟著,想單獨脫身極其不容易。
其次,別看她家境富裕,可從小到大,她最遠也就到過臨近的豫州府,其余時光,基本上都是在滎陽郡內(nèi)打發(fā)。
脫身不容易,去處沒目標,出門沒經(jīng)驗,這讓她怎么逃?
正當她犯難時,管家進來向鄭溫稟報道:“老爺,浪之公子求見?!?p> “宣他進來吧?!?p> 鄭溫皺起了眉頭,不耐煩地向管家揮了揮手,又轉(zhuǎn)向鄭書笙道:“你先回房去吧,這些天就別出門了。”
鄭書笙:“……”
這是要被禁足的節(jié)奏?
這可是讓她跟犯難了,但她還是又嘟著嘴哦了一聲之后,輕手輕腳走出了廳堂。
“小姐。”
守候在廳堂之外的丫環(huán)書香迎了上來。
鄭書笙卻抬起右手,把食指豎在嘴巴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然后貼到門邊,又聽起了廳堂里的動靜來。
“老爺,浪之這是下決心要走了嗎?”
“唉,那個腦袋被驢踢了的家伙,看來是鐵了心要走了。”
廳堂里又傳來了她父母的對話聲。
鄭書笙原本是想繼續(xù)偷聽一下,她父母對她婚事的安排,沒想到,她父母卻討論起了另一個人的事來。
但她的眼神卻亮了起來。
對啊,那個腦袋被驢踢了的家伙不也準備走嗎?
是不是可以一起逃?
近墨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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