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楚菀來過一次千畝良田,就欲罷不能了,幾乎天天纏著青姁日出來看日暮遲歸,從深秋到隆冬,從隆冬又到初春。
她親眼眼目睹了這些原先光禿禿什么都沒有的荒地,變成了現(xiàn)在這樣綠油油生機(jī)勃勃的良田。
心情是難以自持難以形容的興奮喜悅。
她來來回回地這么跑,整日整日地忙活在田間地頭,樂此不疲。
雖然青姁說過這田間和池塘里幾乎全是天然的野草野魚,目前沒什么活可干,但她還是不自覺地就想把不能吃的野草和害蟲全都清除干凈,至少她見到的都要鏟除和消滅掉。
后來嫌來回跑麻煩,干脆花錢雇人在這地勢高又平坦的地方搭了個簡易的茅草屋,住到了這兒。
也把繡架繡布繡線一干的女紅物什一并拿了過來。
樂意作繡就作繡,樂意拔草就拔草,樂意捉蟲就捉蟲。
每天做的都是自己愿意做的事兒,小日子過得別提多美了。
青姁則也是做著自己喜歡的事兒,不知打哪弄來個魚竿,閑來釣魚摸蝦,忙時養(yǎng)養(yǎng)莊稼。
小日子過得也挺愜意。
李金花也幾乎帶著洛展翔天天來。
她看著這兩位懶散的姑娘也幾乎日日都批判一番,“你們這倆丫頭哪里像養(yǎng)田人該有的樣子?哪有把野草當(dāng)成第一桶金的?太不像話了,也就是逢著天時,得了狗屎運(yùn)?!?p> 批判地都是諸如此類的話。
她的年齡跟這兩個姑娘比是個長輩,她就得拿出長輩的本分時不時地給她們諄諄地告誡。
李金花把自己當(dāng)成楚菀與青姁的姨母與嬸娘之類的,呵護(hù)后輩教導(dǎo)后輩盡職盡責(zé)
也身體力行地每天幫著她倆在地里忙著除害,洛展翔也每每跟在她后頭著幫忙。
這天,李金花又帶著洛展翔來了,來的要比每天早些。
她到茅草屋見青姁和楚菀還沒起呢,又是一通數(shù)落,“起來!哪有種田人太陽上三竿了還不起的?”
說完了例行地批判,她就到高處例行地觀摩了一番植被生長的狀況,止不住的喜形于色。
野菜長到這種程度可以了,若都挖出來賣,應(yīng)該賣到不少錢,雖然離夠本錢還差的遠(yuǎn),但至少對于今年來說是個很好的開端。
“青姁啊,這些野菜正是最嫩最好的時候,該賣了,再不賣就耽擱育秧苗種稻米了?!边h(yuǎn)遠(yuǎn)看見青姁一大茅草屋里出來,上李金花就一臉嚴(yán)肅地跟她喊說道。
但是青姁頭也不回地朝池塘方向去了,連句話也沒有。
俗話說釣魚摸蝦耽擱莊稼,這個不聽勸的倔丫頭!
跟她接觸久了,李金花也已經(jīng)了解了她是個外冷內(nèi)熱心里頭最有主意的人,她要是有什么不想說的,誰也撬不開她的嘴,除了楚菀還能讓她服點軟。
誰要是不明白她,上來就跟她打交道,準(zhǔn)會被噎死累死。
青姁往往賣關(guān)子不理人,她的楚小姐全然不是這樣,有一說一有二說二,不慍不火,不驕不躁,說話辦事可輕松了。
這兩個人的性子簡直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李金花倔脾氣也上來了,一惱火忽然想起來,她不是楚小姐的丫鬟嗎?是楚小姐的丫鬟地位自然是低人一等的,自己身為洛家的家主,自然是主子一流的,每每遷就她干什么?
呼之即來揮之即去,不順心了也可以罵上幾句來出氣才對的。
想到這,她也想到青姁好像從來不敬重主子,好像也分不清楚她自己是什么地位吧?
這可不行,得適時糾正逮著機(jī)會告誡。
待楚菀也梳洗穿戴好出來后,李金花把剛才跟青姁說的話又跟她重復(fù)了一遍。
她說完又補(bǔ)充道,“楚小姐,咱們地處江南最南端,四季溫暖氣候宜人,是咱們整個中幽少有的可以一年產(chǎn)三季稻米的好地方,你這入冬之前就錯過了一季,再要不開始耕種便又要錯過了!”
“李婆婆,這些野菜不是用來賣錢的,就是賣錢也賣不了多少,窮苦的百姓買不起,有錢的富戶看不上,就是拔了曬干混著山藥做菜餅子當(dāng)主食給勞力們吃的?!背倚χf道。
她自然什么都知道了,青姁早就把對這些田地和池塘的計劃都跟她和盤托出了,就拿青姁的話來說她這個做小姐做東家的,自然得把小姐把東家的身份與睿智體現(xiàn)的淋漓盡致。
不能事事都讓個丫鬟說的算,在別人看來是怪異的,特別容易瞎猜瞎想的。
“哦,哦!”李金花“哦”了兩聲,恍然大悟似的說道,“真有你的楚小姐,竟能想出來這個主意,分文不花以白撿的吃食雇勞力!最低的本錢置的地,白撿的吃食雇勞力,你們不賺錢誰能賺錢?!”
“這回我老婆子徹底服了,楚小姐果然有經(jīng)商的頭腦,種田的本事!”李金花挑著大指夸贊道。
幾人說干就干,挖野菜,擇野菜,洗野菜,曬野菜…
兩百多畝地的野菜他們?nèi)齻€哪里出的完,雇了十幾個心善的管一頓午飯吃就行的婦人一直出了半個多月才算出完。
接下來就是翻地撒種育稻苗,因為地廣稻種遠(yuǎn)遠(yuǎn)不夠,所以這頭一季稻谷還不能賣,成熟以后收割了全部都得當(dāng)種子用。
這期間楚菀該賣繡品賣繡品,青姁該賣山貨還是賣山貨,賣完攢下來的銀子加上之前等野菜期間攢下來的銀子,全部都花在收集短季菜蔬種子上。
再把收集來的菜種自己撒播到空閑的田地里,到第一季稻谷從育苗移植到成熟的三月至七月上旬這期間,她們已收了好幾波新鮮的蔬菜賣。
原先買菜種的銀子至少翻了好幾番。
千畝良田已初見成效。
這一年的秋末因著田土之前因為干旱閑置了許多,所以土很肥,稻谷菜蔬長勢很好,池塘的水也跟著肥美,所以野生的魚類經(jīng)過一年長得也個大體胖。
“豐收了,大豐收!”李金花望著一眼幾乎望不到頭的稻田激動地說道,“還有更好喜事,幾個富戶已經(jīng)把咱們的稻谷,菜蔬,鮒魚,泥鰍蝦等都事先包下了,收割,捕撈都不用咱們親自動手了!”
“嗯,又可以省掉不少雇勞力的吃食?!背乙埠芗拥卣f道。
洛展翔也跟著一邊歡喜雀躍,“賺錢嘍,賺錢嘍,翔兒也可以賺錢嘍!”
“胡說!”李金花一聽孫兒要鬧著分錢,臉色立馬就沉了,“你這孩子真不懂事,這地都是你楚姐姐的,關(guān)你啥事?咋還變相要錢呢?”
“翔兒才沒不懂事呢,是楚姐姐跟翔兒說的,待到收成有翔兒一成呢?!甭逭瓜璋T著嘴說道。
“楚小姐,他說的可是真的?”李金花問楚菀說道,眼神卻不離洛展翔的臉,瞪著,一副‘若不是真的看不教訓(xùn)’的模樣。
“李婆婆,翔兒說的是真的,是我許給他的,這田地翔兒也出了不少力呢,自然該有他的!”楚菀笑著說道。
“這,這怎么好意思呢?密已經(jīng)答應(yīng)給我老婆子三成的收成了,再給翔兒一成就是四成了,如果青姁丫頭再分走一兩成,你才省的都不如我們剩的多。看這事弄得好像我們祖孫都是占你便宜來的,但我真沒有這個意思,你快別給翔兒了可夠了!”
“不用不好意思,應(yīng)該的您老與翔兒應(yīng)得的,若沒有你們我第都買不來,更別提收成,所以別不好意思了,就這么定了!”
李金花一再解釋一再謙讓,楚菀一再言謝一再肯定。
他們兩個推推搡搡地,青姁看不下去了說道,“有錢不要是呆瓜?!?p> “你這個丫頭怎么說話呢?”
“青姁,不要對李婆婆無理。”
青姁憨著發(fā)笑,有心叫該收錢的人把錢收下,結(jié)果不會說話,這下好了,兩個人共同把矛頭都指向她了。
上一世活了太久,養(yǎng)成的脾性也太根深蒂固。
常言道江山易改,本性難移,更何況那么根基深重的本性。
她就是那樣的,假裝太累,刻意太苦,重來一遭太不易何必委屈著把自己做成討厭的樣子?
只要天地良心無愧于心,就不用去在意別人的眼光,這樣就對了。
于是她把憨笑改成招牌式地冷著笑,聳聳肩,什么也不說,又提著魚竿釣魚去了。
“楚小姐你瞧這丫頭,這么傲氣!雖然說你身邊只有她是一心向著你的心也是好的,但她在面上表現(xiàn)的都不把你這個當(dāng)主子的放在眼里,若不好好地管教管教,日后還不敢騎在你的頭上?你馬上就是個家財萬貫的大小姐了,還容許她這樣成何體統(tǒng)???”李金花白著青姁的背影說道。
“我也從來沒把她當(dāng)成丫鬟過呀,她就是我的親妹妹啊李婆婆?!背倚χf道。
“我也沒說真讓你把她當(dāng)成丫鬟那樣地使喚,這丫頭哪都好就是就是太不懂人情世故,我怕她以后會吃虧,比如碰上個厲害愛計較的夫人小姐少爺之流,給欺負(fù)了怎么辦?”李金花又說道。
“她會挨欺負(fù)?”楚菀忍不大笑,“李婆婆真是多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