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時日,我感覺自己過得云里霧里,恍恍惚惚。但其實,又似乎什么事兒都并不糊涂,我經(jīng)歷了些什么,我自己記得清清楚楚。
說起之前的調(diào)包婚禮,阿土仔和我的父母背著我動手腳,我并非毫無查覺,只不過,我唯一明確的目標就是要跟住阿土仔,他去哪兒我去哪兒,只要這個目標不受影響,我萬事都隨他便。
即使他明知偷梁換柱把我嫁給了那個姓方的二百五?
對,即使這樣,也都隨他,結(jié)婚那天我雖蓋了蓋頭,看不見人的臉,還能看不見人的腿?站在我身邊與我一起領那紅本本的人,腿上可沒穿著阿土仔標簽性的黑布褲子。
不過我什么都沒說,我愿意被阿土仔哄著,就算他在騙我,也是他親口講出來的,他要和我結(jié)婚。
在飛機上,阿土仔是這么跟我解釋的:“林子,你心里明白,我沒辦法真跟你結(jié)婚,不過,不走這么個過場,你父母不可能讓你跟著我們出來。說起來,你們?nèi)祟惖幕橐龃蠖喽际桥錾险l就是誰,就好比上桌吃飯,時間地點都對,又恰好肚子餓,那吃什么不是吃呢?對吧,所以我覺得現(xiàn)在基本上可以算是皆大歡喜,對誰來說,都沒有什么不合適的?!?p> 我平靜地問他:“阿土仔,你只管合適,完全不考慮愛情嗎?”
他的表情很詫異,反問我:“愛情是什么?你非要嫁給我,難道是為了愛情?林子,我們要實事求是,你看,我都不是人,你怎么可能會愛上我?”
我被他說的有點兒無言以對,是啊,我怎么可能會愛上他?愛情,究竟是什么呢?我一心一意想要跟住他,為此不惜付出任何代價,難道這就算是愛情嗎?呃,我自己也覺得不是很有說服力啊。
愛情這種事,沒經(jīng)歷過的人,大抵難免會有很多瑕想,但可供參考的模式,無非來自于身邊環(huán)境。一般來說,父母長輩們的相處模式,多多少少都會對后代的愛情觀念產(chǎn)生影響,比如說我,就從來不覺得我父母之間存在愛情。
別誤會,我爸對我媽挺好的,基本上,從我記事起,就覺得家里啥事都不用我媽操心,我媽有什么要求,我爸都盡可能會做到??傮w來說,我媽的任務就是一天到晚圍著我轉(zhuǎn),家里家外出什么狀況都是我爸去解決。從小到大,我就沒見我爸我媽之間紅過臉,他們兩個人是真正的相敬如賓,客氣得不行。后來我實在受不了被我媽纏著,才總是往外跑,我爸對我就更好了,無條件支持我。
我從出生起,就住在我家的那幢大別墅里,隔壁蘭姐姐家反而是我上小學時才搬過來的,她比我大四歲,為了上我們學區(qū)里那間本市最好的中學,舉家遷來。
我家住的這個別墅區(qū)里小孩不多,蘭姐姐住我家隔壁,幾乎是搬進來的第二天,我和她就成了好朋友,兩家人也由此變得十分熟絡。
我隱隱約約聽蘭家的大人閑話過,說我媽媽有幫夫運,我爸似乎是娶了我媽媽之后才發(fā)達起來的,而且發(fā)跡很快,就二三年的時間,到我媽媽懷著我的時候,我爸的公司上市,迅速成為娛樂業(yè)龍頭,事業(yè)順風順水蒸蒸日上。我們家現(xiàn)在的財富應該都算是我爸爸賺出來的,聽我媽說,她結(jié)婚后就沒怎么出去工作過。不過這個別墅是我媽媽的嫁妝,我媽在我爸的公司里掛了個公關(guān)總監(jiān)的閑職,在我的記憶里,就沒有見她去上過幾次班。
我爸不是本市人,是大學后留在本市打拼的,他是獨子,我爺爺奶奶在我出生前就去世了,所以我從沒去過我爸的老家。我爸那邊的親戚只有一個隔了好幾房的小堂叔在本市當公務員,論輩份我該叫堂爺爺,可這個堂爺爺?shù)哪挲g比我爸小幾歲,似乎是我爸發(fā)跡后托關(guān)系才進的本市民政局,混得很不錯,現(xiàn)在當了個不小的官兒,還把自己大學畢業(yè)的兒子弄進民政局婚姻登記處工作,阿土仔搞的那個貍貓換太子的婚禮,就是他兒子給我們主持的。
我媽是土生土長的本市人,可我外公外婆都在國外,對我來說好似不存在一樣,我從沒見過他們。小的時候我就沒聽我媽提起過外公外婆,一直到我上高中,我媽才出國去探望他們,回來還給我?guī)Я艘淮蠖讯Y物,說是外公外婆買的,但連他們具體在哪個國家都有沒告訴我。話又說回來,我這人喜歡在外面野,連自己父母身邊都不愿意久待,沒有隔代的老人需要撮哄,對我來說才不是壞事。
照這么說,我爸我媽雙方都無家庭關(guān)系干擾,應該很恩愛才對,是吧?為什么我會覺得我父母之間沒有愛情呢?
吶,我來給你們舉個例子,這件事我印象很深:我媽做得一手好菜,家里雖然請了兩個住家的阿姨幫忙打理,但只要是我在家吃飯,下廚的都是我媽,阿姨只幫打打下手。我爸是絕對不做家務的,我猜他連燒開水都不會,因為我親眼見過,他都不知道燃氣灶的開關(guān)該朝哪邊擰……當然啦,現(xiàn)在都用電熱壺燒水,會不會擰開燃氣灶應該也沒什么要緊。
扯遠了,回來說那個例子:話說,那是我中考前夕,家里的一個阿姨感冒了,我媽怕我被傳染,就給她放了假,另一個阿姨主要是負責打掃衛(wèi)生,晚上如果不叫她,一般會在地下室休息不再上來。有一晚,我做習題做到肚子餓,想吃夜宵,我媽就去給我煮小餛飩,這時候我爸回家了,見我候在外間的小餐廳里等吃的,就過來跟我說話逗悶子,我爸大約在外頭喝了酒,興致很好,攬著我的肩膀,我們父女倆在四方桌邊頭碰頭唧唧咕咕地笑,結(jié)果就聽見“咣當”一聲巨響,回頭一看,我媽站在廚房門口,一小鍋餛飩砸翻在地上,湯湯水水潑了我媽一腳,我媽穿的是鏤空的拖鞋,明顯皮膚已經(jīng)被燙紅了,她卻似一點兒感覺都沒有,只煞白著臉瞪我爸。而我爸,就象彈簧一樣跳了起來,從不干家務活兒的他,趕緊沖進廚房去,找出掃把來,笨手笨腳收拾地上,一邊還對我媽說:“沒事兒,沒事兒,你不用收拾,我叫阿姨上來,你陪著林子吧。”
我媽神色緩過來,走到我身邊,勉強對我笑笑,說:“對不起啊,林子,媽手滑了,咱們就吃點餅干好不好?”我爸在那邊接話,說:“挺好挺好,林子,你和媽媽去吃餅干吧,這里交給爸爸就行了。”看,是不是聽起來沒什么問題?可是,當時的我,看了看我媽紅腫的腳背,又看了看專心掃地目不斜視的爸爸,心里一句話,滾來滾去不知道該不該問:爸,我媽的腳傷到了啊,你怎么好象沒看見一樣?
最終的結(jié)果,是我沒開口問,我爸從頭到尾沒管我媽的腳,我媽則似毫無感覺,陪我回了房間,給我拿了餅干,還若無其事地囑咐我早點休息,這才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