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清了清嗓子,避重就輕地問:“林子,我今天回家看奶奶……說起了你們家發(fā)生的事,這么多年鄰居,我受奶奶托付,過來問問情況。你媽媽還好嗎?有沒有什么是我能幫上忙的?”
林子客氣地笑了笑,道:“蘭大哥,你有心了。我媽媽的事是卜杜在管,眼下也沒什么可做的,就是等著走程序吧?!彼磉吥莻€外國年青人立即接話,道:“是啊是啊,我請了專業(yè)人士在跟這個案子,不需要別人幫忙?!?p> 卜杜?這名字有點耳熟……我思忖了一下,恍然想起來,之前我妹妹曾跟我們八卦,講過林子帶回外國準女婿氣自己爸媽的事,似乎說的就是這個名字。林子這丫頭怎么一點都不忌諱?小方對于這個男人住自己家里竟沒意見?
我心里浮上一層非常奇怪的感覺,嘴上不知不覺就沒了把門兒的,脫口道:“林子,你家這個情況,我妹妹恐怕不方便住在你這里吧?”
大概是我眼花,我怎么覺得小穆那個弟弟的臉上滑過一絲笑意,笑什么?我這話沒什么可笑的吧?
林子還沒說話,小穆先開了口,道:“蘭先生,你妹妹回去沒有跟你們說實情嗎?”
什么實情?我大為警惕,難不成我家的私事這些不知來路的男人都知道?這成何體統(tǒng)……我心里這樣想著,嘴上竟就直統(tǒng)統(tǒng)說出來:“實不實情的,同你有什么關系?”
話一出口,我自己都很驚訝,咦我這是怎么了,我平常說話不這樣啊,我是特別沒火氣的那種人,絕不可能當面得罪不熟悉的人。
卜杜對我說:“蘭先生,這不應該啊,蘭文珠答應過我們,要告訴家人實情,她接下來一年……好吧,”他瞅瞅小穆,改口道:“接下來大半年,都要跟我們在一起,說不定還會意識沉睡變成植物人,連你們都不再認識,當然得先跟家人把話都說清楚,否則會很麻煩?!?p> 啥?我霍地站了起來,動作太大,撞得面前茶幾都晃了一下,估計把我的腿都撞青了,我卻也顧不得,只嚷道:“這是怎么回事?變植物人是什么意思?阿珠沒有講過這些話啊……這絕不可能,我肯定不會同意。”
小方遠遠插進話來,聽起來竟有幾分幸災樂禍,道:“蘭大哥,你同不同意管什么用?你們家就老祖宗掌事兒,回頭老祖宗同意,你還能攔住蘭文珠不成?蘭大哥,看在往日熟人份上,我勸你一句,這幾位都不是人……至少不是正常人,你別摻和,有多遠躲多遠吧?!?p> 不是人?我急火的頭腦象是被澆了瓶冰水似的冷靜下來,阿珠也說過她不是人,我奶奶說過阿珠是向神仙求來的孩子……難不成,這青天白日的,我真的見鬼……呃不對,真的見神仙了?這幾位神仙是來收還愿債的?
小穆的弟弟似能讀我心聲,這次不是眼花,我肯定我看到他在笑,然后聽見他對小穆說:“老大,這個人有點兒意思,他不太排斥自己不能理解的事,有什么困惑他會先反思自身,不會急于否定或者認為別人不對,我看可以直接同他講清楚,應該不會犯沖?!?p> 這輩子,我頭一次聽到對我這么言簡意賅而又準確到位的評價,居然出自一個完全陌生的少年之口。
小穆站起來對我說:“蘭先生,我們是涅母的仆人,涅母有一樁要緊任務,需要我們仆人全體去完成,時間有限,只剩大半年了。現在的難題是,我們都有些毛病還沒解決,比如蘭文珠,我們真正需要的只是她的身體,她的凡人意識必須沉睡,變回涅母的仆人,你放心,這對她沒有任何傷害,只是,需要她自己下決心去變?!?p> 他還真是講的很直接很清楚嘛。
我站在那里發(fā)起楞來,凡人意識沉睡,變回涅母的仆人……這其實就是阿珠要變桃枝的意思吧?原來,是這么個變法,他們只需要阿珠的身體,還需要由阿珠自己下決心,唔……他剛才說什么來著?他們是誰的仆人?神仙的仆人嗎?難道他真是替神仙出來收債的?
“阿珠要是不下決心變呢?”我問道。
“她總得跟著我們一起去?!毙∧滦钠綒夂偷貙ξ医忉?,“我們昨晚商量過了,先聚在這里想想辦法,治好我們各自的毛病,可我們幾個尚無解決辦法的頭緒,而蘭文珠這個毛病如何治好卻是明擺著的,如果她肯下決心,那最好不過,實在不肯,倒也還有時間容她再想想。只是,無論她下不下決心讓自己變,她都已經同意,她最后會跟我們一起去神心毀滅之地走一趟?!?p> 什么什么之地?唉這個鄉(xiāng)下人,總有些口音我聽不清楚,不管了,這沒什么要緊。反正我聽懂了最重要的內容:我妹妹的決定不用馬上做,這幾個奇奇怪怪自稱是什么仆人的“神仙”,也不會馬上離開我家隔壁,還有大半年的時間。
于是,我已經快要停轉的腦子,立刻做出了一個無比清晰的決定:我必須馬上回家!去找我的老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