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過這一次以后,我就不太愿意再到堂哥家去,這些年來,跟林子和她的媽媽都很生疏。反正我過我自己的日子,并沒覺得缺少什么,而且我還挺適應這份公務員的工作,堂哥的偌大家業(yè)暫時對我吸引力不大,他正如日中天,我何必去壞他的事?正如堂哥所說,日后總少不了我的,真相沒必要跟任何人解釋。
我本來以為,這樣的日子還會過很長時間。
一年前,林子的媽媽突然得心臟病住院,再出院后就自作主張給林子找了個備胎女婿,后來居然真的搞成了。堂哥專門跑來我們家,讓我去給他們主持調包婚禮,同時還跟我說,為了我,他得防一手,他要跟我做個贈予公證,寫明把林氏公司的股權全部贈予給我,這樣,萬一以后那個備胎女婿要跟林子離婚,就別想沾林氏公司的好處。
我認為他大可不必這么麻煩,直接讓那個未來女婿做婚前財產(chǎn)公證不行嗎?我堂哥說不行,因為萬一備胎女婿真的對林子很好,若是他倆不離婚,林子終身有靠,那將來傳給林子的股權,就等于是傳給他的嘛,不能一開始就做財產(chǎn)公證讓女婿寒了心啊。
我覺得,我堂哥這思維吧,就跟生下我來不認,再把我托給我爹養(yǎng)大,然后私底下來幫我的套路一樣,純屬脫褲子放屁的多此一舉。
但我同意配合他,他百年以后,林氏公司總歸有我的一份,我從沒想過要連林子那一份都搶來。而他現(xiàn)在的操作套路,無非都是為了肥水不流外人田,愛干嘛干嘛,對我反正沒壞處。于是,我去跟他做了贈予公證,公證書上寫得很明白,此贈予如果堂哥反悔,他本人可以隨時單方來做公證撤銷。
我沒有發(fā)表任何意見,我當然理解,他對誰都會防一手,包括我這個親生兒子在內。如果我腦子抽了,在他有生之年,居然想拿這份公證書去跟他要求辦股權轉讓手續(xù),他分分鐘便能撤銷掉。
再也想不到,他會突然離奇身亡。
雖然堂哥活著的時候,我對他不冷不熱,但他死了,我的心底,卻起了翻天覆地的變化。我壓根兒就不相信林子媽媽和林子在警局的說法,我相信那晚的血案一定同多年前死在泳池里的那具小小尸體有關,可一來,我不能跑去警局出賣我奶奶提供線索,二來就算查明他死亡的真相,我又能怎么樣呢?
我在家里猶豫了很久,然后我得知了他的遺囑:一切全部留給林子。
我的心底再次翻天覆地,原來林氏公司根本沒有我的一份兒。
我突然就逆反了……堂哥的心里,到底有沒有真把我當過他的親生兒子?他總說真相沒必要跟任何人解釋,他心里的真相究竟是什么?
他留給我的唯一東西,就是那份公證贈予協(xié)議,我捏在手里看了又看,意識到眼下有一個板上釘釘?shù)恼嫦啵何业奶酶?,我的親生父親,他再也沒有可能來親自撤銷這份公證書了。
我開始探查林子和方柏梧的婚姻狀況,這很容易,找物業(yè)保安打聽就行。林家住的那個高檔別墅區(qū)里,總共就十幾戶,物業(yè)管理費標準很高,物業(yè)保安招了一堆,唯恐不夠侍候得不夠周全。這些保安們認真工作之余,最喜歡的就是八卦這些富豪們的家長里短。
我是做民政工作的嘛,隨便找個由頭去調查社區(qū)居民生活,保安們就能跟我說上半天。他們告訴我,林家出了事后,一直很古怪,據(jù)去給林家做飯的鐘點工講,林子和方柏梧根本就不象夫妻,各管各,而且林子還招了好些個奇怪男人住在家里。有個鐘點工指天發(fā)誓,說林家有個年輕小伙子能讀懂人心,特別喜歡吃甜食,她一動念頭要做點心,那個小伙子就顛顛兒地跑來守著,還順著她心里的想法搭話,告訴她工具和材料都放在哪里。
如果是真的,我倒很希望有機會能讓這個年輕小伙子讀讀我的心,因為我自己都不太敢肯定,接下來我到底想要干些什么。
但接下來發(fā)生的一件事,卻讓我知道了我應該去干什么:我接到了堂哥給我留下的一封信。
很不可思議,堂哥在林子婚禮之后居然給我寫了一封信,他密封好寄給了我奶奶,并囑咐我奶奶,除非他出了什么意外,否則不要把信給我。堂哥被殺這件事,我和我爹怕老人家傷心,一直瞞著沒告訴奶奶,直到前兩天我爹回村里去看我奶奶,才向她說起堂哥去世,老人家立刻把這封信拿了出來,我爹不敢自己打開,就馬上回來交給了我。
這就奇了,難道堂哥的死竟不是出于臨時爆發(fā)的沖突?難道他事先就預感到自己會出意外?
堂哥的信,寫得很長,我細細讀完,心底已不能再用翻天覆地來形容了,簡直就是天崩地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