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妹妹那邊，我專門給打了個電話，告訴她我去看過媽了，老人家想靜靜，怕人多了煩，我們做子女的合該順著。我妹妹蘭中榭是這么回答我的：“小哥，想當(dāng)年，聚也是你的主意，現(xiàn)在呢，不要我們聚，又是你出頭來勸說，反正啊，媽眼里就只有你們兩個兒子，我做閨女的只能隨大流，同外家親戚不差什么，是不是？”
我就知道她會心里別扭，說道：“小妹，你別小心眼兒，這么多年了，還什么外家本家，沒啥區(qū)別了，咱們都是老祖宗的小輩，都是蘭家大家族里的。咱家的家教，是不讓外人挑理兒，這你還不清楚嗎？你我是媽的親生兒女，我們都主動聽話，趙家那邊親戚才好接受嘛。我是楞脾氣，已經(jīng)跑媽那邊碰了一鼻子灰回來，你們就都沒必要碰啦?！?p> 我妹嘆口氣，道：“小哥，我理解。到這把年紀(jì)了，媽的心情我也明白，養(yǎng)兒防老嘛，媽有兩個兒子，不用指望我這個女兒。唉，我這輩子啊就沒個兒子，三個女兒都比不上你家文婉一半的擔(dān)當(dāng)，我這心里空落落的。實話說，每周能去媽跟前聚聚，我還踏實些，這忽然就不讓去了，我有點兒傷心，算了，媽的話我會聽的，啥時候能去看媽了，你叫上我啊?！?p> 我讓她寬心，想開些，都說女兒是媽的小棉襖，咋還能不指望了呢？我妹就是隨了我媽，覺得只有兒子才能指望，對自己的三個女兒都放養(yǎng)，結(jié)果仨閨女一個比一個不省心，大閨女左挑右選找不到合適人嫁，至今42歲了還單身在家，陪著我妹住，母女倆成天價互相看不對眼。老二老三已結(jié)婚成家，卻都指著母親幫忙家事，把我妹當(dāng)免費保姆用，我妹呢，一邊抱怨，一邊對三個女兒不肯撒手，折騰得團團轉(zhuǎn)，我們看著也不好說什么，這是人家的生活模式嘛不便干涉。
我妹夫前兩年得癌癥去世了，我妹悶在家里沒事，其實能在女兒們家里幫幫忙，對她來說不是壞事，我妹是個愛抱怨的性子，讓她說說發(fā)泄出來就罷了。這次我媽突然不讓大家回去看她，我專門給我妹打電話，也就為了聽她抱怨，抱怨完了就沒事了。
家家都有本難念的經(jīng)啊。
今天上午，我媽給我打了個電話，說要交給我一個任務(wù)。她說，到底還是越擔(dān)心什么，就越來什么，昨兒半夜文玉被我大嫂的遠洋電話吵醒，說是無論如何都要跟我大哥離婚，她是在游輪上給文玉打的電話，信號不穩(wěn)定，聽的不清不楚，只知道她等游輪下一站靠岸后就會離船，然后坐飛機回國。文玉兩口子連夜查了半天，查明白了他們的行程，距離下一站靠岸還有八天。試圖跟我大哥聯(lián)系吧，竟聯(lián)系不上。
今兒一早起，文玉就把這消息告訴了我媽，我媽說要等等我大哥的消息，問問到底出了什么狀況。
然后，我媽就聯(lián)系我，告訴我林子小堂叔的電話，讓我去咨詢一下，七十歲的兩個老人，離婚是不是會很麻煩，能不能有什么辦法攔住。
我不太明白，就問：“媽啊，離婚這種事，只要是兩廂情愿，民政局就管給辦個手續(xù)，還能攔著不讓離??？這怎么咨詢？我又不認識人家，會被別人當(dāng)成老糊涂的?！?p> 我媽說：“中軒，你聽媽的，這個姓林的小伙子很懂事，表面上不吭不哈的，心里可有自己的主意。我之前見過他，只不知道他是林子的小堂叔，那日在林家婚禮上一見，我就認出來了，他都能替林子主持調(diào)包婚禮，還能替我們想不出辦法來？端看肯不肯用心罷。穩(wěn)妥起見，你親自去找他一趟吧，他的奶奶是你爸的學(xué)生，非常信服你爸，同我也聊得來。他小的時候，他奶奶有時候會帶著他來聽你爸的課，那會兒啊，他奶奶在課堂里聽講，外面就是我?guī)椭?。他自己肯定是不記得這事兒了，不過他奶奶很承我的情，他上大學(xué)后，他奶奶才回了鄉(xiāng)下老家，還專門約我出去見面告別，帶了他的照片來給我看，所以我認得他。你去找他，就說你是他的熟人，他不會不認的?！?p> 哦，原來是這么個關(guān)系啊，那倒真可以去套套近乎。我試過先給這位林安清打電話，卻總是沒人接，估計人家是不接陌生的電話吧。于是，今天吃過中飯后，我就直接來到了民政局，問到了婚姻登記處的辦公室。站在門外時，我想著，還是應(yīng)該再打個電話，看看人家今天有沒有上班，可在身上摸了半天都沒摸著手機，正煩呢，林安清自己開門出來了。
果然，我一提我爸的子曰國學(xué)班，這個小伙子的態(tài)度就大不一樣，蘭家的名頭還真是好使啊，這就叫體面。
不過他說，在辦公室里談這個問題不方便，他給我寫了一個地址，讓我等他下班后去家里找他。我答應(yīng)了，離開民政局后在外面遛彎兒喝了點茶，估摸著時間差不多，就去了他家，那是個居住小區(qū)里的單身公寓，他自己一個人住，我去的時候他已經(jīng)在家了，進門時看見他桌上放著外賣，應(yīng)該也是剛回來。
我就有點不好意思，我是老人家，習(xí)慣了少食，晚上不吃正餐，下午我在外面已經(jīng)吃了東西，就沒注意到晚飯點兒，這么著急地追到小伙子家里來，顯得不太替人家考慮，我說要不然他先吃飯，我晚點再來。
小伙子說沒關(guān)系，他在外面吃過了，買回來的是夜宵，放著不礙事的。
他招呼我坐，還給我泡茶，小屋里雖然是有點亂，不過男孩子嘛這樣已經(jīng)很不錯了。我覺得我媽評價他懂事是對的，你看他明明就是沒吃晚餐，卻說的這么客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