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穆爺爺在蘭家住著的時候，同蘭奶奶兩個人常常在小區(qū)里蹓彎兒，兩位老人家都是大家族里的長輩，談起子孫后輩的事來，十分投契。也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每當(dāng)穆爺爺提起本家侄兒在外鄉(xiāng)另娶新歡的糟心事兒，蘭奶奶就會把話題扯開，漸漸穆爺爺?shù)淖⒁饬娃D(zhuǎn)移到蘭奶奶講的舊事上面，簡單說，就是蘭家大兒子蘭中亭和林家女主人何明眉的陳年過往。
我沒想到，按照穆爺爺?shù)恼f法，蘭奶奶是這么講述的：因?yàn)楦舯诩倚×止媚镆藿o一個不知根底的外人，林家姆媽想不通，她認(rèn)蘭奶奶是干媽，自然就來找蘭奶奶絮叨自己的不如意，想請?zhí)m奶奶幫忙，要蘭文珠去勸勸林子。蘭奶奶本不想讓自己的小孫女去管閑事，可林家姆媽卻帶出一句話來，說遠(yuǎn)親不如近鄰，林子的婚事若得安穩(wěn)，她再無掛懷之憂，日后便專心孝敬干媽，于蘭家的體面也不無壞處。何明眉再三求蘭奶奶幫她，求到急處，居然漏出來一句，當(dāng)年若是老爺子未生急病去世，必會給她做主，不至于令她落到今天這步田地。
蘭奶奶對穆爺爺說，這是冤孽啊，她早就猜測何明眉就是當(dāng)年跟自己的大兒子鬧過婚外戀的小三，但何明眉漏出來的這句話，才讓她意識到，自己的當(dāng)家男人驟然去世，很有可能，是因?yàn)橹懒舜髢鹤硬惑w面的出軌。蘭奶奶跟穆爺爺說的時候，忍不住掉了眼淚，嘮叨說，當(dāng)年，那老頭子沒安排好哇，啥都不講清楚，也沒囑咐她一句半句，就顧自扔下一大家子人走了。結(jié)果還是沒能攔住蘭中庭，老頭子走了沒多久，他就回來跟老婆鬧離婚，還是蘭奶奶自己硬起心腸給媳婦出主意，算計(jì)住了自己的兒子，這才勉強(qiáng)護(hù)住蘭家的體面。但這樁舊事未完，這二十多年來，何明眉就住在蘭家隔壁，蘭奶奶盡心竭力籠絡(luò)何明眉，才一直沒發(fā)作鬧出丑事來，總不能臨了臨了，倒因?yàn)樾×肿拥幕槭虏蝗兔Γ屢郧暗目嘈慕?jīng)營都?xì)в谝坏┌桑?p> 蘭奶奶問穆爺爺，從男人的角度來看這件事，應(yīng)該怎么辦才好？
穆爺爺很感慨，他說自己是一族之長，很能理解蘭家老爺子知道兒子丟了自己的臉面時，會急怒攻心，可是他什么都不跟老妻交待，就一走了之，這是不負(fù)責(zé)任的。若是穆爺爺自己碰見這樁事，他一定會跟兒子進(jìn)行一場男人間的談話，把男人該負(fù)的責(zé)任講清楚，兒子若還是不聽，就同他斷絕關(guān)系，把他從蘭家清出去，這才叫做盡力安排啊，光把自己氣死有什么用呢？
穆爺爺問我道：“林姑娘，我記得你的婚事，你姆媽不同意你嫁給這個呆頭呆腦的外來小子，可最終你還是嫁給他了，那是不是因?yàn)?，我那老姐姐最終也沒給你姆媽幫上忙？是不是，你姆媽因此做了什么，傷到了蘭家的體面？唉呀，我得去給我那老姐姐舒舒心。一代人是一代人的體面，實(shí)在沒辦法就得放下，她是兒孫滿堂的人，難不成家里男人都眼睜睜看著不管？就讓老太太傷心？這不象話。”
我嘆氣道：“爺爺，現(xiàn)在時代早就不一樣了，講究男女平等……不是說男人不管，而是看誰有能力就讓誰管，不分男女。就說我吧，嫁給這個呆子，他偏偏什么能力都沒有，您剛才也聽見了，他問我想好沒有，就是在問啊，我同不同意以后全由我當(dāng)家我作主，他當(dāng)甩手掌柜。爺爺，你說我該怎么辦？”
穆爺爺?shù)拿济袅似饋恚瑐?cè)過身去瞅土呆，不客氣地說：“小伙子，啥事要都由女人當(dāng)家作主，你還算什么大男人？”
土呆看了我一眼，神情淡然地回答道：“我本來就不是大男人?！?p> 穆爺爺面色一沉，不再理他，轉(zhuǎn)向我問：“小林姑娘，你同我說說，你到底為啥不聽你姆媽的，非要嫁給這個不當(dāng)家的男人？”
我懇切地說：“爺爺，我也說不清是為什么，我就想跟著他，跟著他，我心里仍是有個指望，我腦子笨，不愿意想事兒，我就指望他告訴我什么，我就去做什么，我做不到的，他自會把責(zé)任擔(dān)過去。我存著這個指望跟著他，除了他我再也不想去指望別的誰，可現(xiàn)在，他反過來對我說，得由我想事兒，得由我決定該做什么，不能再指望他，所以，我這心里亂亂的……爺爺，我該怎么辦？”
穆爺爺?shù)哪樕途徬聛?，他想了想，對我道：“姑娘啊，你這就是隨了你姆媽過去的冤孽啊，喜歡上一個男人，就非他不可，撥不出來了。唉，喜歡這種事，沒道理好講，連神仙都改變不了?！?p> 我心頭一震，喃喃重復(fù)道：“喜歡這種事……連神仙都改變不了？”
這幾天，我本來一直忍著，不去探查土呆的心思，我很喜歡以林子的身份跟在他身旁，不知不覺中會忘記自己是再世水仆，可這一刻，我忽然非常想要知道土呆聽到這句話會想什么，忍不住用靈力探了過去。
土呆的心思有如排山倒海般向我涌來，我剎那間甚至有種暈眩的感覺，立時省悟到自己做錯了。他現(xiàn)在并不是普通的土族人土呆，而是找回前世記憶的土老大，而且沒有靈力可以用來自控，仆族人之間用靈力交換心聲彼此都是需要自控的，我單方面的靈力根本應(yīng)對不了土老大包含如此巨量記憶的內(nèi)心思緒，更別提還想要探查細(xì)節(jié)，幾乎一觸即潰，還好水系靈力防護(hù)最強(qiáng)，一遇不測即行收回，我的心神瞬間自愈，否則，萬一我的靈力被擊潰，短時間內(nèi)可很難恢復(fù)。
土呆一臉無動于衷，聽著我和穆爺爺對話，仿佛完全沒有查覺我剛剛做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