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dāng)初和路觀海談戀愛之后,倪漫華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時都和他膩在一起。兩個人不在一所學(xué)校一個專業(yè),為了讓他們每天相處的時間長一點,倪漫華鬧著讓路觀海搬出宿舍,和自己在校外租了個兩室一廳的房子。
一開始,倪漫華想的是自己負(fù)擔(dān)全部房租,她知道路觀海經(jīng)濟窘迫,可路觀海是有自尊心的啊,他怎么會讓倪漫華一個人承擔(dān)。
路觀海的生活費本來就是靠自己晚上做家教賺得,因為拗不過倪漫華在校外租房,又多出一筆開銷,所以他又去奶茶店找了份兼職,幾乎一點休息的時間都沒有。
倪漫華許多年后想起,總覺得是自己的任性,給路觀海增添了許多不必要的壓力。
直到他們結(jié)婚了,倪漫華還在懊悔,她和路觀海聊起大學(xué)時代的種種,遺憾地說自己光顧著談戀愛,好像錯失了很多在那個時代應(yīng)該體驗的事情。
反正他們會結(jié)婚,反正往后還有那么多時間在一起,當(dāng)初就應(yīng)該去干點有意義的事情。
倪漫華總在和路觀海牽手過馬路的時候看到那些志愿者,頂著日頭滿身大汗,卻還笑意盈盈、沒有絲毫怨言的堅守在自己的崗位上。倪漫華認(rèn)為,他們大學(xué)時就沒做這么有意義的事,早知道,他們也應(yīng)該多參與這樣的活動,豐富自己的履歷,也幫助了別人。
所以她現(xiàn)在一個人,有了機會,就想去體驗一下這樣的事。
倪漫華是在半個月后接到電話,告知她活動開始的時間和參與的地點。在那個周末,倪漫華早早準(zhǔn)備好一切出門,她上網(wǎng)去搜集了一些之前各地類似活動參與者分享的心得,準(zhǔn)備了防曬霜和菊花水,只帶了一個小包就匆匆趕往集合地點。
清晨天空明亮鮮有云層遮擋,陽光很刺眼,倪漫華拿包擋在額前,到達集合地點領(lǐng)了簽到表,負(fù)責(zé)人是另一個學(xué)校的男生,看到倪漫華填的信息之后歪著頭笑了笑:“怎么想著自己來了?今年你們學(xué)校就報名了你一個人。”
倪漫華有些心不在焉的回答:“這個活動挺有意義的,我就想來參與一下?!?p> 倪漫華看見簽到表上姓名欄里的第一欄,寫了路觀海三個字,可明明她剛才過來的時候,并沒有看見他。
北京這么大,重名的人很多,但倪漫華記得那串電話號碼,這個號碼路觀海用了十年,不過現(xiàn)在到北京了,過不久,會換本地的卡了吧。
負(fù)責(zé)人叫魏廓,正在倪漫華愣神的時候,就聽見他朝身后叫了一聲:“來來來路觀海,人到差不多了,你把衣服分一下?!?p> 倪漫華回頭,兩人目光相對的瞬間,都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不可思議。
倪漫華放下簽到表和自動筆,路觀海走過來給她遞了一件衣服:“好久不見,沒想到在這里見到?!?p> “是啊……”倪漫華接過衣服,拿在手上有些不自然的搓著:“你怎么也報名了這個活動?課業(yè)不忙嗎?”
“有人到宿舍來宣傳,我覺得有意義,就想體驗一下,你呢?”
“哦……我也是?!?p> 路觀海還要給其他人分衣服,在他轉(zhuǎn)身的時候倪漫華松了一口氣,明明只是一次普通的偶遇而已,她不知道為什么自己心中卻如此緊張,氣氛尷尬得讓她渾身別扭。
這不是從前的路觀海會有的想法,其實早在很久之前,倪漫華就覺得面前的這個路觀海給她一種陌生的感覺,他不太像自己年少時認(rèn)識的那個路觀海,他似乎更加沉穩(wěn),更加有自己的主意,更像是……一個大人。
他喜歡吃鹵豆腐,但他不再去豆腐攤附近看打陀螺,也不會在周末主動去圖書館學(xué)習(xí)。
他和自己告白,但被拒絕被傷害,都表現(xiàn)得比從前更加體面,他不再會一腔孤勇的糾纏,得到否定答案,就沉默的退場。
這樣處理問題的方式,不像十幾歲的路觀海,倪漫華有時會覺得,他更像自己那個逐漸變得心事都壓在心底,喪失了生活熱情的丈夫,倪漫華不知道這是不是自己的錯覺。
倪漫華看著路觀海的身影,在原地愣神許久,一個女孩經(jīng)過她時友善的問了一句:“是衣服有什么問題嗎?你可以去換一件?!?p> “沒有,我只是走神了,謝謝你。”倪漫華朝對方笑笑,迅速地把衣服套在身上。隨后倪漫華拿出手機,準(zhǔn)備把手機調(diào)成靜音,以免耽誤工作,不想在這時詹萍打來了一個電話。
倪漫華按下接通鍵,把手機放在耳邊,驚訝的問:“今天周末,你起這么早?”
詹萍在那頭聲音充滿怨氣:“漫漫!你舅舅瘋了,我快被他氣死了!氣死了氣死了!你管管他!”
“怎么……”倪漫華原本想安慰他幾句,但魏廓已經(jīng)在喊集合要分配任務(wù)了,倪漫華只好匆匆說道:“他氣你你就罵他,回頭我也幫你罵他,我現(xiàn)在有事呢,一會再打給你?!?p> 說著,倪漫華就掛斷電話,把手機開成靜音,小跑著過去集合。
而那頭被倪漫華掛了電話的詹萍撇著嘴把手機一人,然后坐在沙發(fā)上生氣了悶氣。
賴宏途提著一袋小籠包和粥過來:“干嗎呀年輕人大早上沒點朝氣……”
詹萍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沒有朝氣,只有起床氣,你別惹我!”
“至于嗎,”賴宏途摸了摸鼻子,隨后討好般的指了指茶幾上的食物:“你好歹先吃點,這家早餐好吃,一會涼了就沒那味了?!?p> 詹萍白了賴宏途一眼,隨后站起來:“我看到你就倒胃口?!?p> 詹萍撒著氣朝房間走去,賴宏途看著她的背影,手足無措半天,又拎著早餐跟著她屁股后面走了進去:“吃點吃點,舅舅知道自己對不住你,給個面子,你原諒我一回?!?p> “你是我哪門子舅舅?你別想占我便宜?!闭财硷@然對賴宏途亂攀關(guān)系有點嫌棄。
“你是漫漫的朋友,按輩分不得叫我一聲舅舅嗎?”
“我行走江湖從來不看輩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