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致遠大學畢業(yè)后,放棄了風亦然安排的舒適穩(wěn)定的工作,毅然去了市公安局最危險的刑偵三隊,這多少有點報復風亦然的意思。
不過風致遠還真就是吃刑偵這碗飯的料,無論碰到什么案子,他都思路清晰,獨辟蹊徑,并且能從蛛絲馬跡中抽絲剝繭,屢破奇案。加之風致遠一直沉浸在風母去世的悲傷中,每次辦案,不要命似的沖在第一線,屢立奇功。短短兩年,就成了刑偵三隊的隊長。
武宏濤,風亦然口中的武老頭,市公安局副局長,對風致遠更是青睞有加。
風亦然坐到書桌前的椅子上,風致遠斜倚著窗臺,看著窗外。
“你到底在做什么?”
“我做什么,不用向你匯報!”風致遠依然看著窗外。
“你……遠兒,你能不能好好跟我說話?要說你這工作,打一開始我就不同意!這兩年,說了多少次了,讓你轉行,可你非要一意孤行。今天這么大的動靜,明顯就是沖著你去的,你要是出了什么事,你讓我怎么跟你媽媽交代?”
“你不配提起她!”風致遠決絕地道。
“我是你的爸爸!”
“爸爸?”風致遠冷笑,“那個女人懷孕了吧?我這個兒子很快就可有可無了,祝你們幸福!”
“這件事我想找個機會跟你好好談談的……”
“不需要!這是你的事,和我無關,也請你以后不要再打擾我的生活!”風致遠轉身就走。
“你給我站住!”
風致遠語帶譏諷:“風書記好大的官威?。 ?p> 風亦然長吁一口氣,調整著自己的情緒,“那個姑娘是誰?”
“和你無關!”
“遠兒,我總歸是你的父親,連這個都無權過問嗎?”
“我女朋友?!?p> 風致遠一臉欣慰,眼眶竟有些濕潤了,“好??!好啊!我的遠兒長大了,也有女朋友了!好?。∵@姑娘家是哪里的?家庭情況怎么樣?”
“我找個女朋友,風書記還要政審嗎?也是,像風書記這樣容易忘本的人,又怎么會記得曾經的老鄰居!”
“老鄰居……這姑娘剛才說叫什么來著,哦,對了,袁澤!老鄰居,袁……”風亦然喃喃重復著,忽然一拍大腿,“袁書逸!她是袁書逸的姑娘!都長這么大了!沒想到啊,兜兜轉轉,你竟然找了老袁家的女兒!”
“風書記不同意?”
“怎么會不同意!那時候我們兩家關系多好啊!這一晃十幾年過去了,我得跟這小姑娘好好聊聊。”風亦然拉開書房門,回頭道,“今天哪也不許去,在家吃飯!”
不待風致遠反駁,風亦然就走出了書房。
“詩瑤,快去準備準備,遠兒和小袁今天在家里吃飯!”
文詩瑤和袁澤正在客廳里聊天。
“太好了,我這就去準備!張姨,快來給我?guī)兔?!?p> 風致遠從書房里走了出來,“我還要去醫(yī)院,澤澤,我們走!”
“我安排小李在醫(yī)院里守著,無論有什么消息他都會第一時間來電話。小袁第一次來家,總得在家里吃頓飯!”
氣氛一下變得無比尷尬,袁澤夾在中間左右為難。
“風伯伯,今天時間也晚了,要不我改天再來叨擾?!?p> “小袁,甭理這小子,要走讓他自己走!小袁,來,坐!我還沒有問你,你父母現(xiàn)在都好嗎?”
袁澤偷偷瞄了眼風致遠,她不想這父子倆因為她再起沖突了,她也不想風致遠受到傷害,畢竟之前風致遠提到風母的時候是那么悲傷。
“小袁,坐吧!飯菜很快就好,你和風伯伯好好敘敘舊!”文詩瑤拉著袁澤坐到沙發(fā)上。
客廳很寬敞,沙發(fā)是真皮的,坐上去很舒服。
袁澤對風亦然的印象其實很模糊,只記得他那時每天都很忙,早出晚歸,經常加班,即使周末休息的時候也難得見到他。
但對風母卻印象深刻,記憶中風母有一雙大眼睛,臉上總是掛著笑,一笑就露出潔白的牙齒。風致遠的眼睛和嘴巴很好看,就是遺傳自風母。
“風伯伯,我父母都很好,他們也時常提起您?!?p> 風亦然呷了一口茶,“時間過得真快??!一晃快二十年了!”
袁澤想起上次回家時母親耳邊已經有了白發(fā)。
“我記得那時候,你爸爸最喜歡背毛主席的詩詞。”風亦然滿臉的回憶之色,“尤其是《卜算子·詠梅》?!憋L亦然起身,模仿著袁書逸背這首詞時的情形。
“風雨送春歸,飛雪迎春到。已是懸崖百丈冰,猶有花枝俏。俏也不爭春,只把春來報。待到山花爛漫時,她在叢中笑?!?p> 不得不承認,風亦然模仿的形神兼?zhèn)洹V钡浆F(xiàn)在,袁書逸依舊猶愛背這首詞。背到高興處,會像舊時私塾里的老夫子,兩手背到身后,搖頭晃腦,聲音抑揚頓挫,最后還會像京劇里的角色似的加上一個亮相的動作。
每到這時,袁澤、袁東和風致遠就會依次排到袁書逸的身后,學著他的樣子,搖頭晃腦,有模有樣。待到袁書逸背完,意猶未盡地轉身,才發(fā)現(xiàn)身后不知道什么時候跟著三個小尾巴,大家就笑作一團。
那時候的日子啊,雖然物質上匱乏,但精神上卻無比富足。
袁澤的目光掠過風致遠,風致遠靜靜地坐在一旁,臉上沒了剛才的劍拔弩張,取而代之的是平靜和久違的一絲笑。風致遠一個字也沒有說,但袁澤明白,風致遠的內心里依然渴望著親情。
文詩瑤來叫大家入座的時候,一個小時的時間不知不覺就過去了。滿滿的一桌子,色香味俱全,算得上大餐了。
菜雖豐盛,但卻是袁澤吃過的最壓抑的一頓飯。風致遠依舊不說話,幾乎沒動筷子,只給袁澤夾了兩次菜。盡管風亦然和文詩瑤努力地活躍氣氛,餐廳里的低氣壓還是從頭貫穿到尾。
風亦然顯然很高興,小酌了一杯,即使風致遠全程冷著個臉,他也毫不在意。因為他們這對父子已經很久沒在一起吃過飯了。
飯后,風致遠帶著袁澤離開。車子就在樓下,駛過拐角的時候,袁澤回頭,看到二樓的窗前風亦然還在朝他們揮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