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哀愁美人垂頭嘆氣后,足足半晌,湖面仍是一片平靜,絲毫沒有動靜,就像這地下是一塊死地,沒有活物那樣。
于是,余韻又等了等,最后實(shí)在忍不住,秀眉倒豎,腿化湛尾,將腰彎出一個十分夸張的角度,咬牙狠狠地拍擊在水面上。湖的中央登即陷落一個黑黝黝的空洞,流水沿著洞的邊緣打著旋兒灌進(jìn)去,連氣泡都出不來。
隨著水越灌越多,空洞底下似乎響起了幽幽的慘嚎聲,不一會兒,幾道影子便競相從洞里飛出來,摔在地上就是一個踉蹌,渾身濕透,噠噠滴著水。
“你有病??!”宣逍吼著,悲痛地捂著手掌上的戒指,這里面可是他全部身家,要是被帶有魔力的水給淹了,放著的衣服和各種收藏可都不能要了。
最后逃出來的裘明什么都不想說,整個撲到地上,抬起脖子,打著寒顫,就是正對余韻“呵呵”了兩聲。
余韻完全不怵他們,使勁甩尾巴,又在水面上砸出幾條浪花,兩手理順秀發(fā),道:“老娘剛才嘆那么多口氣,你們一聲就沒聽到,不知道什么叫噓寒問暖、憐香惜玉嗎?”
宣逍有話要說:“大姐你……”
“別大姐,叫‘美人姐姐’,”余韻不客氣地打斷,同時瞪他一眼,“就連矮人小可愛們都比你們嘴甜!”
是時,宣逍嘴皮子扭了又扭,受限于正常人基本的羞恥感,就是蹦不出來鮫人要求的那幾個字。
余韻本就對他毫無期待,轉(zhuǎn)頭去看裘明,向他招招手:“哎,小明明……”
裘明正操作著魔力烘衣服,頭也不回,又是把“呵呵”兩字甩到余韻臉上。
一縷縷云霞爬上余韻白皙的臉龐,顯然是被氣的,她無趣地收回尾巴,變出雙腿,裸足踏在湖邊濕軟的泥土上,擺了擺手:“好了,姐不跟你們一般計(jì)較。”
“誰跟誰計(jì)較啊?!蹦沁呌猪懫鹦械泥絿仯谑怯囗嵜家惶?,手指一抬,就見宣逍腳一滑,向前一栽,“主動”跳進(jìn)了水里。
“兩個大老爺們,跟娘們兒似的,婆婆媽媽。”余韻悠閑拍著手,好似自己剛才什么也沒做,理直氣壯地嫌棄著臨時的盟友。
等宣逍好不容易爬出來,大喘著氣時,裘明收回?fù)扑氖郑膊桓囗嵗^續(xù)插科打諢,問道:“你叫我們出來干什么?”
“姐看上一個男人?!庇囗嵅粷M小個子的態(tài)度,叉著腰。
裘明順勢撈過漂浮的魂球,一把砸在余韻臉上,面無表情地再問:“別貧了,什么事?”
“哎呦,”余韻捏住魂球,也不生氣,剛想掐一把,就被機(jī)警的白球一觸手打開,飛了出去,她對此挺驚奇,“這小白球力氣不小。”
魂球飛了飛,覺得不解氣,從高處一下砸到裘明頭上,示意自身的主導(dǎo)權(quán)。裘明就頭上頂著個圓滾滾的白球,漠然催促:“到底什么事?”
余韻稀罕地看了又看,捂嘴笑了聲,在裘明目光的壓力下才清了清嗓子道:“我對外面不太放心?!?p> “你是說那個突然過來投誠的礦人?”裘明主動點(diǎn)出。
“不止,還包括矮人小可愛?!?p> “你之前不是說自己最美,他們肯定不會背叛嗎?”
余韻一時語塞,回答道:“說不定他們不追求質(zhì)量,而想要數(shù)量呢?”
面對她這回答,裘明依然是一句“呵呵”,終于站起身的宣逍卻是一副天打雷劈、不堪忍受的樣子,差點(diǎn)再跌回去。
心臟受不住,這對話內(nèi)容對他來說總是太前衛(wèi)了。
“別貧,”裘明沒管宣逍,同樣不打算和余韻磨嘴皮子,“你不信外走的矮人?”
余韻撫著一綹低垂的碧發(fā):“理由跟你們說過了。”
“你不信干什么和他們組隊(duì)?”雖然只是口頭上組隊(duì)。
“不然呢,”余韻做出一副細(xì)細(xì)打量二者狀,“宣逍太傻,你太弱,萬一沒等到我們見面就歇菜了,老娘還得吊死在你們這兩棵發(fā)育不良的歪脖子樹上?”
“……”裘明吸了口氣,“你信不信我們倆現(xiàn)在就干掉你?”
隨著他的話,宣逍挺直腰背,目光炯炯,在憤怒和不斷刺激下居然支愣了,馬上就要開打的模樣。
“來呀,”余韻化為鮫人態(tài),躍入清水,兩眉雙挑,顧盼神飛,“老娘會怕你們兩個屁蛋子?”這架勢,倒不像是要打架,像是要妖精打架。
最后,裘明把躍躍欲試的魂球轟到宣逍臉上,好不容易拉住架,無奈道:“擺陣擺陣,懶得理你,成天耽誤正事?!?p> 從剛才就一直在水里照鏡子的余韻見裘明那較之以前鮮活的表情,嘴唇一彎,雙眼染笑意,分尾為腿,赤著足,心情不錯地走上岸來。
魂球則一下跳到裘明頭上,用觸手拍他額頭,嘰嘰叫喚,大體是“哥先不跟你一般計(jì)較”之類的話。
被多番戲弄的宣逍苦大仇深地看著裘明和他的御獸,又瞅瞅余韻,迅速把目光給撤了回去,認(rèn)命地幫忙去了。
也虧他脾氣好。
……
龐大的金色隼鳥收斂身軀的光芒,貼著地面流暢俯沖,一路從灑著細(xì)雪的苔蘚地飛到了更溫暖的濕地。地上有大大小小的水塘微亮,因無風(fēng)而平緩豎起一樁樁潔白的霧柱。
受益于前幾天幾乎馬不停蹄地打探消息,矮人們在“沖刺”階段積累的“距離”在參賽者中是最遠(yuǎn)的,他們在速度方面的緊迫感最弱,便更慢也更小心地直線向下。
塔蘭山巔幾乎被接連的戰(zhàn)斗掀翻,相關(guān)參賽者怕是上了那些塊土的黑名單,再者,頂上也都被探得差不多,沒人剩下,也沒有逗留的必要。想來其他參賽者同他們一樣,這之后的行動估計(jì)要朝著底下進(jìn)行,而他們的營地就建在山腰以下,關(guān)鍵的戰(zhàn)斗還在后面。
現(xiàn)在回營地整頓和防守才是最緊要的事。
只可惜……金亢五手下不老實(shí),揪著金隼堅(jiān)硬的羽毛,兀自嘆氣。
“行了,我也可惜沒再抓個美人?!苯鹉肪妥谒懊妫粷M地瞥一眼。
金亢五嘿嘿一笑,粗手輕敲披著的金甲,敲得當(dāng)當(dāng)作響,又?jǐn)傞_掌心,抹掉甲胄暈開的水汽,在心里數(shù)著:藍(lán)發(fā)的、黑發(fā)的、金發(fā)的……哦,還有紅頭發(fā)的美人兒!哪怕連一句話也不曾談過,只要瞥了那么一眼,他就能深深記在心里,等回到矮人城,他就挑一塊最光滑的金屬或石頭,把它們雕得栩栩如生。
要是能把一個大活人帶回去,那就更好了……
在金亢五沉浸于幻想中,霧氣越來越濃,霧柱卻又直又粗,好似密林中一棵棵幾十年老木,陽光不銳利,被橡膠一般的霧彈開,來路和前路都模糊不清,靜得出奇。
他們無意間闖入了一片霧的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