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到海面浮沉密密匝匝的血管網(wǎng)絡(luò),有人扭頭就跑。
“老大”輕描淡寫搖手,船員立馬貼心地指示御獸攔阻他們?nèi)ヂ?,接著不等眾人反?yīng),齊心攻向巨輪各面。
只見千百異色流光攢射而出,將龐大的船只打地鏘鏘淪陷,徑自歪倒一邊,眾人失衡,一起朝傾軋的方向側(cè)移,那方恰恰是染污海華的中心,于是只能親眼目睹自己等人愈來愈近。
俯拾即是的畸形血管發(fā)出朦朦微芒,五彩絢爛,仿佛除了水體的海,上面另聚一座光的海洋。光海轉(zhuǎn)眼從一邊圍攏至另一邊,成包圍之勢將巨輪懷抱。
眾人心知肚明,自己諸人腹背受敵。
急躁的暴徒在忍不了,極速趨近“老大”,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掐住他的脖子:“我殺了你!”
“老大”諷笑,一腳踢進(jìn)那人腹部,不似人類的巨力將膀大腰圓的那人踢飛,竟然直直落海,泯然光中。
“身體經(jīng)過改造?!濒妹髋袛?。
這時,眾人由“老大”肉身實力而不敢輕舉妄動,而對突發(fā)事件反應(yīng)遲鈍的船員們也后知后覺地前赴拱衛(wèi),好比眾星捧月。
“各位,”盜中有人站出來,大聲呼吁,“這等污染根本不是我們能抗衡的,這家伙必定包藏禍心,不宰了他,我們誰也不能幸存?!?p> “齊心協(xié)力?就你們,何時做得到齊心協(xié)力?”“老大”嗤笑。
然而下一刻。
“殺了他!”
那人說得有理,激發(fā)一片應(yīng)和。
“殺了他!”
“殺了他!”
頓時大半海盜蜂擁而出,手段盡顯,毫無保留,同恪盡職守的船員們打成一處,聲勢浩浩蕩蕩,震得殘缺巨輪搖曳,海面波滾不停,暴風(fēng)呼嘯音弱,天光為此撕破。
覆蓋彩光輪轉(zhuǎn),似乎不動聲色,從容泰然如故,珊瑚血管靜默。
一陣刺目致盲的強(qiáng)光里,唯獨(dú)裘明保持良好的目力,一邊在戰(zhàn)斗中高明地劃水,一邊凝神關(guān)注海面,果不其然,就在他們鏖戰(zhàn)之時,有些東西變了。
先是海水,本為融合多紛色,卻漾渾濁灰暗藍(lán),后是蜉蝣,本安淺水曬暖陽,突罹輻射吸水墨,朦朦朧朧禍兆,清清楚楚變故,將有不期災(zāi)難生,即期尋求脫逃處。
“周磊?!彼叽佟?p> “還得等等?!敝芾诨氐?。
“等什么,你覺得我們能抵御染污海華?”
裘明自己和宣逍倒是有些抗性,不是因為他們平時多注重這類鍛煉——人類在抵抗污染層面處于天然劣勢,非特殊手段難以生效——而是多虧了格里姆的祝福。
以裘明來看,船上等人,包含“老大”和周磊在內(nèi),自己和宣逍受到的輻射污染是最低的,幾近于無。
而其他人,等著看吧,不需多長時間就該有人長出三只耳朵,或是兩張嘴巴了。
想到這點,裘明盯著彩光的源頭,那一大片的指瘤珊瑚,默默不語。
周磊提出自己的想法:“截至目前,羅伯特仍未行動,裘明你自己也并未承受較大的壓力。”
“你想引蛇出洞?”裘明沒給面子,不吝吐槽,“我就沒見過好端端拿自家性命做餌的白癡?!?p> “咳。”旁邊的宣逍有意咳嗽。
瞟去一眼,裘明忽然感到心累,連譏諷的力氣都失了。
他公事公辦,一板一眼地傳念:“目前沒有任何煉化魂仆的跡象,萬一,我是說萬一,對方不想要健全健康的魂仆,反而想要被侵蝕得親媽都看不出原型的呢?”
他就看不出先前那波襲擊巨輪的魚的品種,還是周磊依據(jù)經(jīng)驗才推理出,它們原先是殺人鯨。
這種鯨和植人飼養(yǎng)長大的食人花不同,對人類具有深刻的惡意,時常游弋海里,吞吃落水者,沒有人類就捕獵海里的污染源,例如肆欲魔豚一類。殺人鯨也是接觸過多污染惡變而來,但和肆欲魔豚幾乎是死敵。
而那一群畸變徹底的殺人鯨,分明是巨輪招來的。
它們本狂熱地渴望除盡海中的污染源頭,實現(xiàn)海晏河清,可被心頭不息的惡意左右,浸泡超量的污染后丟失理智,不分青紅皂白亂殺一通,事實上淪為罪魁禍?zhǔn)椎牡秳Α?p> 而羅伯特很可能還想要這種來自灰色海洋的武器。
“為什么?”周磊明明在提問,卻是篤定與憤怒的心緒,似乎在回應(yīng)時便已想通。
裘明念道:“栽贓?!?p> 這是依他邏輯能得出的最是經(jīng)典的答案。
傳念安靜了。
裘明不言,周磊緘默,宣逍貫徹方才就不語的表現(xiàn)。
壓抑傳遍了他們交流的通道,所聽所聞皆是外部捅穿血肉的嘶啦,短兵相接的鏗鏘,忿恚不甘的獸吼,激發(fā)膽氣的呼號,魔力流逝的殘響,輻射消長的變動,以及自己的脈搏和心跳。
腥息騷味撲鼻,他們卻早習(xí)慣這場濁氣,四面強(qiáng)光似十面埋伏,近視之人不得周知再遠(yuǎn)情形,一個強(qiáng)人倒下,一只猛獸被撕成碎沫,疼痛讓位麻木,憊懶取代怒氣,船上再度流淌嘩嘩的、漫過人腳踝的血流,可這次,再無一人感到恐懼。
光充斥他們的視野,直搗黃龍,沖入他們的天靈,明明眼前閃耀,宛若置身黑屋,原來光盛之極亦是暗,殺伐凜然終自戕。
三人也被連綿不絕的戰(zhàn)斗拖垮了精力,放出更多打算的底牌,海上漂流的殘骸之上門可羅雀,船員死光,幸存幾人把“老大”逼至絕境。
“老大”連連被消去雙臂雙腿,成了人彘,雖神情痛苦到猙獰,居然還活著,顯然,對其恨之入骨的諸人不愿他死得輕松。
裘明、宣逍和周磊三者在確認(rèn)勝局確定時,已經(jīng)退至一旁,彼此護(hù)著調(diào)息。
夢馬與晶體佇立,魚鬼和濁鯰并依,除此外還多了只深海搏章,周磊三階后契約的,其同樣發(fā)光,盡力輔助驅(qū)除三人眾獸的污染。
他們表現(xiàn)的實力與默契另其他幾人悚然,自是不想觸他們霉頭。
把“老大”撂到一邊,他們合計一番,另外幾人按住其血流不止的軀體,一人脫下污跡斑斑、破破爛爛的防水服,松褲腰帶,低頭,滿臉通紅的血管,一眼泛白,一眼瑩藍(lán),嘴斜鼻歪,耳朵掉了一只,沒掉的那只綠幽幽的,兩手的皮肉掉光,骨頭成了細(xì)長如絲的硬節(jié)。
這個面目全非的家伙挑爛“老大”勉強(qiáng)蔽體的襤褸布條,松寬自己包覆奇形怪狀肢體的褲腰帶,身子抖了抖,一股尿液從身體下半泄出來,盡數(shù)澆淋“老大”崎嶇的軀殼上,猶自滿含惡意地咒罵:“癟三!”
這廂,帽子樣的魂球瞪大眼:“嘰!”
隱身從始至終布靈急忙擋他面前:“球哥別看!”
艱難喘氣、瀕死的“老大”處在腥臊味里,突然笑了。
或許不能稱之為笑,因為僅是嘴部的紅線順應(yīng)其變異前的習(xí)性,向上面勾起罷了。
一股壓迫性的精神力量倏爾從其身上爆發(fā),掀翻他周圍的所有盜匪。
同時,一股海水順其心意,卷飛而起,攜著油漆狀,卻在蠕動的活物,一股腦潑到飛起最晚的數(shù)人身上。
那“油漆”蝕骨吸髓,即便他們都被指瘤珊瑚輻射得不成樣子,依舊發(fā)出撕心裂肺的痛吼,暴露的硬化血管的部分因此破碎,卻沒像飛屑粉末那般迸濺或飄灑,而是受那陰魂不散的“油漆”黏在一起,像把東西塞入抽屜一樣,強(qiáng)制打開他們中空的腹腔,由那“油漆”操控,緩緩把自己曾經(jīng)的一部分,放進(jìn)現(xiàn)在的自己的姑且稱呼腹部的地方,而后,開花般的肋骨慢慢閉合,過程咔嚓咔嚓,像極了生銹經(jīng)年而未抹油的機(jī)械。
被丟出的還有幾人,因為關(guān)節(jié)異變,身體失卻韌性,摔到地上,不能立刻站起。
裘明伴同宣逍和周磊默然站起,看看終于引出的大蛇,以及那幾個作繭自縛的倒霉蛋。
(生靈種屬)唾夫藻
?。ㄉ`屬性)水/木
?。ㄉ`能力)
【侵蝕】
【劣化改造】
【劣化爆發(fā)】以錯亂的生命力為代價,極大強(qiáng)化侵蝕與改造的強(qiáng)度與速度。
?。ń榻B)紋理詭異、色彩不詳?shù)钠≡孱?,生命短暫,在存活時間內(nèi)病毒式擴(kuò)散,被之接觸即容易腐蝕體表,誘發(fā)內(nèi)臟惡性變異,受其肆虐的海域往往仿佛經(jīng)歷了一場自毀式的強(qiáng)酸,除污染外寸草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