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明孤零零滯留中天,上不接云,下不著地。
魂球拍胸脯打保票:“嘰?!狈判?,有哥們在。
裘明低眼瞄球,心頭一沉。
魂球不爽了:“嘰,嘰?”你最好對哥客氣點,不然一會兒哥不盡心,你少條胳膊腿,怎么整?
裘明搦球,又捏又揉,弄成各種亂七八糟的形狀:“我要沒命,你們也得完。”
“嘰?!辈恢劣?。
一路以來,初通冥靈,漠央逃殺,寒刺遇刺……諸如此類死里逃生的遭遇,雖不愿口頭承認,但都讓魂球體會到,裘明興許沒他想象得脆弱。
況且,正所謂好人不長命,壞人遺千年,菜雞御使天生就有做壞人的天份,他一定會長命百歲的。
受傷?受點傷算什么,他有青綠魂仆,可勁造!
某只球信心澎湃。
裘明理都不理,將球甩到一邊,正準備極目遠眺,忽而同三只御獸一同扭頭,虛虛注視某個方向。
宣逍沖破的洞口方才橫在那里。
然而就是從那顯現(xiàn)了一回突兀的靈魂波動,隱晦而強大,好比土層深處的震波,并不刺耳,只會悶聲嗡鳴,然而一遭發(fā)作,立馬天崩地裂、灰飛煙滅,后果不堪設想。
幺蛾子又來了。
這羅伯特的腦子到底怎么長的,他不怕暉炅算賬了?
裘明回視漩渦中心,不快地瞇眼。
周磊他們是吃白食的嗎?居然能留那混蛋如此多余裕,教他有心思干預外界?
打定主意,裘明一念指示,眾獸不管異同,皆蓄勢待發(fā)。
……
宣逍正陪同石陣石群急遽墜落,一如天邊壯美的流星群。
猛烈的風撕扯他的身體,刮破皮肉,血滴支離破碎,卷攜得不成樣子,幸好他為自己量身訂制的防護裝從來是最貼身、質(zhì)量最好的一檔,縱使狂風呼嘯耳畔,依然能留幾大塊遮住羞處,不然他就就在天上走光了。
他完全睜不開眼,只能屏氣凝神,一點一滴突破身體的防線,抵御不請自入的惡客。
惡客不說不談,只詭笑,令他毛骨悚然。
萬萬沒料到四階魂系御使如此霸道,僅是疏忽一瞬,就讓他尋得縫隙,強鉆入他的精神,鳩占鵲巢,反客為主,如此看來,塔弗老師操練他們時怕是放了一片汪洋的水。
而羅伯特能針對他,冒死滯留在那邊的小明恐怕已經(jīng)……
宣逍心底泛起苦澀的心情。
他依然不能動彈,逐漸心生絕望之時,橄欖祖核卻自主出現(xiàn)他胸膛上方,亮起微芒。
“讓我出去?!?p> 鐘章的聲音,宣逍的心神為之一顫,拼命抹消羅伯特越俎代庖,試圖收回橄欖祖核的舉動,竭盡全力,令翠綠欲滴的西市寶石為其撼動,波動空間,放出一個矯健的身影。
鐘章一出秘境,頃刻召出八條觸手的藍環(huán)毒章,命它繃緊觸手,自己拉一條觸手,其余七條主動出擊,纏縛自由落體的宣逍及其寶石御獸。
巨大的重量有如千鈞,拽得藍環(huán)毒章不堪重負,齊齊墜下,眼瞧要淪為一員流星,鐘章指使藍環(huán)毒章極限刺激觸手彈性,借力打力,使四兩撥弄千斤,懸空旋轉(zhuǎn),以章魚為支點,竟是成其為一個龐大的陀螺,又像一臺子磨盤,在天邊東搖西晃,歪打正著緩和了沖勢,擱海面打水漂,蜻蜓點水般漂游幾里,咕嘟入洋,方才罷休。
匆忙游出水下,鐘章飛身跳躍,精準落到藍環(huán)毒章身上,不顧隱隱疲憊,接近海上的宣逍,揮一流光,化作木面虎。
這頭猛虎倒是訓練有加、多才多藝,硬頂著尚未痊愈完整的傷勢,一聲不吭,忍耐汪洋雪上加霜的滲透,在海上劃狗刨,迅捷找?guī)最^海獸,心狠手辣地統(tǒng)統(tǒng)轉(zhuǎn)化木儡,領(lǐng)隊回歸,托舉起嗆住的宣逍和浸透海水、黯然無光的眾多石頭。
鐘章前后巡視,憑這段時間以來的經(jīng)驗,迅速抵達一處島嶼,將虛脫的宣逍和石頭放上去。
宣逍頭昏眼花,仰倒沙灘,呼呼出氣。他那些寶石御獸,除了橄欖祖核,悉數(shù)萎靡不振。一身魔力被海水溶解七七八八。
“還好嗎?”鐘章沉聲詢問。
宣逍奮力翻身,呼呼張口,吐水吐氣吐小魚,臥起干嘔一會,方才站起身,抹嘴凈容,啞聲道:“還好?!?p> “你奪回軀體控制權(quán)了?”鐘章似有意外。
宣逍面上陰云密布:“控制突然失效,我也不確定?!?p> “能打嗎?”
宣逍環(huán)視滾落一圈的石頭:“還能,但我擔心若恢復戰(zhàn)力,還會遭受控制,屆時你腹背受敵。”
“別墨跡,”鐘章很不耐煩,憚望海面,“海里有人。”
說著,他命令木儡前赴后繼沖入海水,攪渾泥波,分水劈浪,鬧得一團狼藉,逼得水里潛藏的東西紛紛露出海面,冒出尖來。
木面虎服從指令,鼓腹咆哮,嘯聲所到之處無不獸類僵硬,木儡亦然,再有藍環(huán)毒章接力,八條觸手無堅不摧,接連捅進敵人身體,分泌毒素,腐蝕囊內(nèi),條條色彩絢麗的毒紋攀上不速之客的面龐身體。
木面虎繼而輾轉(zhuǎn)側(cè)旋,一躍而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踩踏木儡與敵,團團魔力由其腳掌注入,就見毒章毒素與木儡侵蝕相互配合,加速轉(zhuǎn)化,須臾就將這波敵人盡數(shù)化為木儡。
新鮮出爐的木儡駕馭魔力,懸于海上,聽從鐘章指示,上了岸,護在二人周邊。
本想出手相助的宣逍待在原地,沒有插手余地。
直到鐘章突然坐下,他方才趕過去,呼喚土螢石與托曜巖,和光散螢,補充魔力,催生石林,護持島嶼,與外隔絕,臨時建造一處避風港。
大致建好屏障,化其蹤影,他走至鐘章身邊,也坐下,拿出手掌碧光閃現(xiàn),從橄欖祖核秘境拿出幾瓶藥劑,還有一罐發(fā)酸苦氣的藥膏。
他遞與鐘章,鐘章額頭冷汗涔涔,也沒推讓,卻之不恭,喝下藥劑,抹了宣家特制跌打藥,動用木屬性魔力加速修復過程,幾息便神色平和,精神煥發(fā)。
宣逍觀察始終,看法不同:“學長,你得休息了,本來潛伏連軸轉(zhuǎn),又突遇意外,攜前輩逃難,如今和殺手以命相搏,外傷好治,虧空難補,你快到極限了,之后的戰(zhàn)斗交給我?!?p> “另外,”他頓住,瞥向鐘章胸前藏匿的一朵露出花瓣一角的牡丹,“這是你的第一御獸嗎?”
鐘章把牡丹掖回,裹得嚴嚴實實,臉色少見得多了一絲難堪和懊惱。
宣逍很貼心地說:“很名貴的品種啊,你能找到它并契約,很幸運啊?!?p> 鐘章冷眼相看:“沒有力量,一無是處?!?p> 宣逍愣住。
“那些木儡是何狀貌?”鐘章轉(zhuǎn)移話題。
宣逍反應一會兒,回答:“暗系培育方向的戾爪龍,長臂猿之類的獸類,還有一些狼人特征的人類?!?p> “不像太陰的做法?!辩娬屡袛?。
宣逍贊同:“羅伯特家族圓滑,從未直接對暉炅重要人物的后輩下殺手?!?p> “借刀殺人?”
“借刀殺人?!?p> 鐘章站起,略有踉蹌,抬目注視:“當初我提議殺光不穩(wěn)定的幕后勢力,前輩們恐打草驚蛇,可惜。而這柄刀又出自哪呢?”
“‘神侍?!毙锌隙ǖ?。
“‘神侍’……”鐘章低喃,遠眺洶涌無邊、驚濤駭浪的惡海。
二人矗立海岸,海浪啪啪上岸,隨其一擁而來的還有成片的陰影,浩浩蕩蕩,無聲無息,宛若蠓蟲過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