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夢想家
夢就像一本書,痛苦的人想要看到美好的那一章,而幸福的人只會被噩夢所驚醒。
有人說,現(xiàn)實已經(jīng)足夠殘酷了,就連夢里的故事也要那么殘酷,那做夢的意義在哪里?
也有人說,每一場夢或許都是一次人生的演繹,我們漸漸從旁觀者,掙扎著成為干預(yù)著,最后不滿足于結(jié)局的悲歡離合,迫切的成為了夢的掌控者,可到頭醒來時,一切終究只是一場夢。
夢里的東西漸漸模糊,記不清來去過往,只是依稀模糊的有些印象,就好像生命的最后站在了奈何橋上,被人強灌下一碗摻水的孟婆湯,然后迷迷糊糊的繼續(xù)自己這輩子的生活。
......
“哐當(dāng)?!?p> 玻璃門機械般的關(guān)合聲并沒有影響到辦公室里忙碌的人,這些一早就進入工作狀態(tài)的編輯們,正一邊端著咖啡,一邊歪頭歪腦的夾著電話筒,或溫柔、粗暴、低聲下氣、無可奈何的催著稿,光是聽催稿的語態(tài),就能聽出通話另一頭的作者是何種地位了。
“這個肘子是不是腦子不好?”掛掉電話的編輯墨玉忍不住罵出了聲:“好不容易又出了本均訂十萬多的書,一天到晚的也不知道碼字,就知道出去瞎混,看看現(xiàn)在都幾點了!”
編輯墨玉一邊罵著肘子不爭氣,一邊顯露出一副“阿斗難扶”的樣子,還不忘抬手亮出自己手腕上價值十幾萬的名表,嘀咕道:“都已經(jīng)早上九點多了,我們都上班半小時了,還賴在床上,美其名曰不休息好,腦子里就沒貨,你看看人家北斗手下的白金作家老鷹,一天兩三萬字跟玩似的,人稱人形碼字機,綽號章魚怪,就肘子那一天憋不出一萬字的屁腦子,也不知道好好學(xué)學(xué)!”
辦公室里的人依舊打著電話,仿佛墨玉的話就跟課堂上老師的嘮叨似的,完美的從左耳邊進入,然后在空蕩蕩的腦子里溜過,再從右耳朵里滾出。
畢竟大家共事多年,已經(jīng)對墨玉的抱怨習(xí)以為常了,十萬均訂,日更萬字,哪一個不是網(wǎng)文作家群體中可望不可及的高度,尤其是十萬均訂,整個七點網(wǎng)文平臺又有幾個作家有此成就?
如果諾貝爾獎項中有設(shè)置凡爾賽學(xué)獎項的話,那么墨玉編輯絕對能夠年年混跡在諾貝爾獎的典禮上。
編輯北斗端著咖啡杯跨過了機械玻璃門,他一手端著杯子喝了口咖啡,另一手按著自己發(fā)黑的眼袋,默默的打了個哈欠,似乎昨晚的休息欠佳,又或許昨晚房事操勞過頭,想來那可能并不是一個難忘的夜晚。
墨玉這才收起自己的凡爾賽帶師狀態(tài),甚至是漸漸收斂了自己凡爾賽的態(tài)度,畢竟自己那點小成就對標(biāo)北斗編輯,還是尚有差距。倒不是手下的作家們不爭氣,而是此時正值北斗的上升期,再加上近來北斗挖掘出來了好幾位風(fēng)頭極盛的新作家,地位和聲望也在編輯團體中一漲再漲。
總編輯北斗,副總編墨玉,別看只是正副之間一字之差,更是一時間無法逾越的溝壑,那可能需要好些年歲的付出才能夠勉強填補。
“沒睡好?”墨玉主動打著招呼,盡力給北斗留下個好印象。
北斗聳了聳肩,抬手揉了揉睡眼朦朧的眼睛,道:“唉,昨晚一口氣把夢想家的新書給過了一遍,哪想不僅沒剎住車,搞得太晚了不說,結(jié)果...還做了個噩夢,導(dǎo)致我一整晚都沒睡好?!?p> 辦公室里喧囂的說話聲突然靜謐了下來,所有人在聽到“夢想家”這三個字之后,都壓下了自己的聲音,靜靜的聽著北斗和墨玉的對話,似乎不愿意放過任何一個關(guān)鍵的細節(jié)。
墨玉驚了驚,神色間涌現(xiàn)出幾分羨慕,甚至摻雜著不易顯露的妒色,只是很快就被笑意給掩蓋下去了,他輕聲問道:“夢想家又打算發(fā)新書了?”
印象中,夢想家是個很怪癖的網(wǎng)文作者,他發(fā)書從來都不是一章一章的更新,而是一次性寫完一本書,然后分批次的發(fā)出來,也從不理會讀者們的看法,更不會因為讀者們的喜好而更改自己的文字,就好像那就是書寫的某人的人生,人生的結(jié)局已經(jīng)入定了,人生本就沒有重來的道理,又何來篡改人生的說法?
如果放在別的作家身上,比如阿瑟·柯南·道爾所寫的《最后一案》中,福爾摩斯和死敵莫里亞蒂雙雙墜入萊辛巴赫瀑布,以此想要完成收筆,奈何不甘福爾摩斯死去的讀者們集群施壓,迫使柯南·道爾不得不做出妥協(xié),寫下了福爾摩斯系列的新篇章《空屋》,以此向讀者們妥協(xié)。
倒不是說夢想家在文學(xué)領(lǐng)域中的成就有多高,而是他任性的程度遠非常人能比,這一點北斗深有體會。
對方每一次都只是將新書直接發(fā)到北斗的郵箱中,關(guān)于版權(quán)的事情只字不提,甚至簽約的文件都是北斗親自做好給對方發(fā)過去的,然后由夢想家簽署后,再傳真過來。
至于分成待遇什么的,對方從來都不在意,就好像對方僅僅是喜歡寫作,也只是將自己寫好的作品發(fā)布在網(wǎng)站上,讓喜歡的人有書可讀罷了。
可作為夢想家的責(zé)任編輯,北斗最是清楚,這個夢想家...只是一個尚未成年的孩子,也只有未成年的孩子在簽署作家分成合同時,才會需要監(jiān)護人隨同簽字。
難以想象,那個在武俠分類小說中稱霸數(shù)年,卻已經(jīng)寫盡了人生百味的作家,竟只是一個尚未成年的孩子!
若不是因為一些特殊原因,北斗和夢想家簽訂過保密協(xié)議,他真恨不得在辦公室里談?wù)劇皦粝爰摇钡纳矸?,要知道,職場中最大的八卦場所就是辦公室,有時候八卦的可怕之處不在于你知道多少,而是八卦的帶動著往往會勾起人的求知欲,進而陷入八卦的交談中,以此分享秘密。
這和人的虛榮心有關(guān),也和定力有關(guān),所謂的八卦,不過是心理行為上的一種特殊交流,也算是一種心理上的博弈。
所以夢想家發(fā)新書了,這倒是一個八卦開始的話題中心,足以勾起辦公室中所有人的求知欲,更別說這本就和他們的職業(yè)有所關(guān)聯(lián)。
有編輯弱弱的問道:“上一次夢想家發(fā)書好像是一個星期前吧,七天寫一本書,而且還月月暢銷,這也太高產(chǎn)了吧?”
有編輯疑惑:“是不是以前的存稿?”
有人笑了:“就算是老鷹也做不到七天存百萬字的程度吧?”
北斗糾正道:“七十六萬。”
編輯們又沉默了下來,除非一開始就在腦海中將故事的一切都貫通,甚至是考慮好了所有的細節(jié),這還包括明線暗線各類的劇情排列,否則,想要一周之內(nèi)完成七十六萬字的工作,就只有復(fù)制粘貼的可能性了。
可如果夢想家的作品涉嫌抄襲的話,這都不用讀者們?nèi)ソ野l(fā),北斗自己就會將對方送上法庭,畢竟七點集團是屬于上市公司,這種大火作品一旦被大眾讀者所抵制,引發(fā)的可是七點集團市值的動蕩,北斗除非是現(xiàn)在的位置不想要了,不然絕不可能犯這種低級錯誤,這不是在掙飯碗,而是搬石頭砸腳,砸的還是自己腳。
可如果真的是七天內(nèi)完成的作品,那這個夢想家...著實可怕,因此編輯們不敢往這方面去想,一致在心中默認(rèn),這是夢想家很久之前就已經(jīng)完本的存貨。
“說起來,夢想家的書讀起來怪的很?!?p>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北斗的話所吸引,但這一刻卻沒人去辯駁,因為他們很認(rèn)同北斗,且和北斗保持一致的看法。
有人附和道:“不像是在寫故事,更像是在記錄...人生!”
北斗轉(zhuǎn)頭看了一眼這名發(fā)聲的女編輯,重重的點了點頭,道:“對,就像是在記錄某一世的人生,而我們就是這一生的看客!”
說完,北斗靠在自己位置的背椅上,忍不住抬手抓著頭發(fā),他頂著黑眼圈,懊惱道:“也不知道是不是看客當(dāng)久了,我昨晚迷迷糊糊的做了個奇怪的夢,夢到我被一群江湖刺客追殺,追了我整整一個晚上,等我醒過來的時候,只覺得全身酸痛疲憊,搞得我好像真的被追殺了一個晚上一樣。”
墨玉這才找到插入進來話題,安慰北斗道:“總編還是好好休息下吧,這里的事情我們來忙就是了?!?p> 北斗看了墨玉一樣,他端起手里的咖啡淺飲一口,搖了搖頭。
他可是記得的,今天總部的高層要過來,是關(guān)于考察自己升遷總部的事情,有些東西,看破不說破。
墨玉見狀,只是尷尬的笑了笑,轉(zhuǎn)身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這時候,北斗放下空了的咖啡杯,問了句:“對了,上次發(fā)行的夢想家處女作的典藏版實體書籍誰那有留存?”
“是《無情劍》嗎?”那名女編輯小心翼翼的舉手試問。
“多情劍客無情劍,嘿,我還想再回味一下,不過還是看實體書帶感一點,借我看看,一定奉還?!?p> “沒事,總編看就是了,我明天帶。”
“好!”
......
喧囂的城市漸漸陷入了沉寂,當(dāng)無法撫慰的靈魂開始放縱的時候,夜生活也便在燈紅酒綠的霓虹的燈光中拉開了新的序幕。
黑發(fā)的少年看著城市外絢爛的霓虹燈光,精致的臉上面無表情的審視著這一切,又或者,他只是這世界一個不起眼的過客,仿佛這一切都與自己毫不相干。
抬手拉上窗簾,他走到客廳的中央,然后坐在了黑色的蒲團上,雙膝盤下進入了某種入定盤坐的姿勢,而后緩緩地閉上了雙目。
世界的燈火與喧囂仿佛就在這一刻與他訣別,剩下的只有他入定盤坐的身影。
意識中,另一個無法言說的世界,就此呈現(xiàn)在少年的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