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么?”楚鴿問。
“他是我——”白蘊醉頓了頓說:“很重要的人?!?p> 楚鴿走到白蘊醉的身邊,看著左凜。
左凜擦了擦嘴角的鮮血,那小小的血漬與他一身的白毫不相關(guān),在清晨尤其突兀。
那一點紅,也像是這些年生長在白蘊醉心里的一顆蚊子血。
“他是誰?”左凜問。
“鄰居家的孩子?!卑滋N醉說。
“是你那個弟弟吧?!弊髣C意味深長的說。
左凜是在白蘊醉一無所有的時候,給過她全世界的男人。雖然,那樣如同萬花筒般的世界,他正一點一點用著鋒利的刀片替她刮碎。
白蘊醉不安地看著左凜,她覺得自己真是該死……如果一切的一切都沒有發(fā)生,那么她不會這樣害怕。
“回家吧,蘊醉姐姐?!背澴呦虬滋N醉。
左凜卻帶著諷刺問:“回家?傻小子,她哪有家?”
“滾?!背澓芾涞恼f,仿佛隨時都能變成一只吃人的殘暴怪獸。
白蘊醉有沒有家,楚鴿何嘗不知道?
“鴿子,我們走吧?!卑滋N醉低著眸子,風(fēng)在她的袖口逗留。
白蘊醉轉(zhuǎn)眼看了看左凜,苦澀地說:“別再來找我?!?p> 左凜只是笑,笑得讓人生寒。
他說:“白蘊醉,你應(yīng)該清楚,只有我才是你的家。”
是啊,這幾年,白蘊醉唯一的家就是面前這個像瘋子一般的男人。
楚鴿拽了拽白蘊醉的手,用決擇的語氣說:“走。”
白蘊醉不再回頭。
趨利避害是人的本能,誰都不愿意任由發(fā)膿的傷口侵蝕自己的整個人生。
“白蘊醉!記得回家!”左凜終于在她的背影后方喊。
她背影很高,卻那樣瘦。像是一只刺破黎明的深色鋼筆,可快枯竭的筆墨啊,也出自于左凜之手。
一路上,白蘊醉沉默,而楚鴿只是走在她的身旁,關(guān)切著她的側(cè)臉,唯恐看到一滴淚掉落在他們一起長大走過的清晨。
一起長大的青青河畔。
可是白蘊醉一滴淚也沒有掉落,她像是熄滅了蠟燭的白色燭臺,沒有光芒,只剩寂靜。
如果不是剛剛左凜口口聲聲說,她沒有家,那大概白蘊醉會選擇自我忘記。
她想起吃面條的時候?qū)Τ澱f起的話來:“外面的世界太好了,我有花不完的錢,也有我享不盡的愛?!?p> 可她沒有告訴這個小屁孩的是——享之不盡的愛,就如同渾身被裹滿了幸福的蜜,然后被螞蟻蝕骨。粉身碎骨,是白蘊醉感知到的代價。
“你想去哪里?”楚鴿問。
“在這個小城,我沒有可去的地方?!卑滋N醉發(fā)出輕微的冷笑聲,但這只是她對自己的嘲諷。
“我不用多說你也知道,我的家就是你白蘊醉的家?!背澋恼Z氣很堅定,可終歸是個剛成年的孩子。
白蘊醉勉強笑了笑,不想掃楚鴿的興,回答說:“我知道?!?p> 然而,白蘊醉并不這樣認為。飛馳的童年和青春、一起走過的辛酸與不易都是過去式了。楚鴿的家,是屬于楚鴿和奶奶的,今后還會住進去別的女孩子,而自己憑什么享有?
白蘊醉并不想相信這樣暖意的句子,不相信一起患難與共的經(jīng)歷,也不相信任何存在著變數(shù)的東西……
她所固執(zhí)又生硬相信的東西,是永恒。只有看得見、摸得著、捏在手里的東西,白蘊醉才信,才會從那稀薄的安全感中脫身。
她那一身鋒利的面具下,像是一只楚楚可憐的雛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