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茶送客。
程木槿說完自己要說的事,便準(zhǔn)備遵循這一古禮,起身欲告退。
沒想?yún)s被鄭修攔住了。
“且坐著,還有一事?!?p> 鄭侯爺?shù)瓟[手示意她坐下。
程木槿雖有些許疑惑,可還是順從地坐回座椅去。
不待片刻,外面便有馬蹄聲嗒嗒而來,隨即便是一人推門而入。
不是別人,正是適才離去的侯府侍衛(wèi)統(tǒng)領(lǐng)陳志。
陳志施禮稟報(bào):“侯爺,人帶到了?!?p> 鄭修淡淡點(diǎn)頭:“帶進(jìn)來?!?p> 陳志應(yīng)聲是,又打了個千禮,轉(zhuǎn)身大步出門。
隨即便有一個十三四歲的小姑娘,輕悄悄著腳步走進(jìn)門來。
程木槿不禁一怔。
鵝蛋臉,大眼睛,嬌小的身量,不是墨枝是誰?
墨枝當(dāng)先給鄭修施禮問安,又扭轉(zhuǎn)身子給程木槿見禮。
“見過程師娘子?!?p> 程木槿微微點(diǎn)頭,在座中回了一禮。
墨枝忙又蹲身福禮,說了一聲‘不敢當(dāng)程師娘子的禮’,這才起身端端正正站好。
程木槿看看對面的鄭侯爺,又看看眼前的小丫頭,心里閃過一個念頭。
不待細(xì)想,便聽鄭侯爺?shù)溃骸澳闱易约褐v給程娘子聽?!?p> 墨枝忙應(yīng)聲是,轉(zhuǎn)過身來對著程木槿又是一禮。
恭謹(jǐn)?shù)溃骸俺處熌镒?,墨枝想跟著娘子一起回平州去,還請程師娘子恩允?!?p> 程木槿交疊于身前的手不由緊緊握了一回。
果然如此。
她看著眼前青澀的小丫頭。
語氣比平日更加溫和:“墨枝姑娘乃是李掌柜的親孫女兒,而我是寶器齋的手藝師傅,承蒙墨枝姑娘在鋪?zhàn)永飼r給我許多襄助,我很感激。論其情分,我們可稱之為同僚之誼,墨枝姑娘何談和我回平州去?還請姑娘千萬莫要說笑了?!?p> “不是,程師娘子,不是那樣子的?!?p> 墨枝聽到程木槿不單話音異常的客氣,且還說她與她是同僚之誼,頓時便急的連連擺手。
可還不等她辯解,便聽得旁邊一聲清咳。
她忙悄悄轉(zhuǎn)過臉去瞧,便見到坐在首位的侯爺正垂目飲茶。
侯爺?shù)纳砼赃€有一只手悄悄擺動。
那是樊嬸嬸的兒子四順。
他正對著她悄悄擺手搖頭使眼色。
墨枝心里猛地打了一個激靈,一下子就是醒悟過來。這是侯爺責(zé)怪自己對程師娘子太沒規(guī)矩了啊。
她忙規(guī)規(guī)矩矩端正好身子站好。
更加恭謹(jǐn)?shù)貞┣螅骸盎爻處熌镒拥脑挘镒诱凵纺α?。程師娘子乃是手藝高超的大師傅,墨枝若是能得服侍程師娘子,那都是墨枝的福分造化。墨枝是聽說程師娘子要回平州去,便一心想跟著過去服侍的。祖父也同意了,說程師娘子一個人去了那邊人生地不熟,雖是親眷祖父家,可到底一時熟絡(luò)不起來。平州地貧,程師娘子又是小輩,過去怕是要做些活計(jì)。程師娘子一雙手天生精貴,若是因著這些粗活被磋磨了,豈不是天下間要少了一個能工巧匠的手藝人?那爺爺也是萬萬不能答應(yīng)的?!?p> 說到此處,忽然身形一矮,跪倒在地。
端直著身子繼續(xù)道:“不單是祖父不能答應(yīng),便是墨枝也不能答應(yīng)。”
程木槿不防被小丫頭這猛然一跪,還來不及說話,卻又被小丫頭搶了先。
“墨枝知曉程師娘子是善心人,不單單手藝好,人也寬和,是以早就想著要跟著程師娘子學(xué)本事。可又怕自己人笨嘴拙,程師娘子瞧我不上。如今程師娘子既要回平州去,我便實(shí)在耐不住了,去央告了祖父,一定要跟著一起過去服侍。程師娘子就留下我吧,墨枝定會好好服侍程師娘子的。”
說著就是在地上狠狠磕了三個響頭,嘴里還一徑說著請程師娘子收留的話兒。
程木槿身子微微一動,略有些不自在。
從小到大,她還沒被誰這樣跪過呢,今日不單被跪了,還被磕了三個響頭。
這……
她不由便抬頭去看對面的那個人。
卻見鄭侯爺正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手中的空茶碗,仿似那里頭正在開出一朵絕世美麗的花來——他且歡喜得很!
程木槿便微微抿緊唇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