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還是走吧,再晚就真要錯過宿頭了。”
只是程信話還沒出口,那車把式卻已是又搶先了一句,之后便是轉(zhuǎn)身徑自坐上了車轅,只留給他一個寬厚的后背脊梁骨。
程信不由一口氣憋住上不來,直嗆得咳嗽不停。
官道上靜悄悄的,沒人理會他。
等咳嗽好不容易止住了,這一口氣也是泄完了。
程信冒著冷汗一想也罷,這里到底是京城不是薊州,他且先忍著,等得將來有了好姑爺,前呼后擁著威風(fēng),這口氣再出不遲。
他且先記住他,哼。
于是便大聲道:“走,怎地不走?還不快走!”
說著,幾步搶過去,攀上車轅,一手就勢奪過車把式手里的馬鞭,狠狠抽了駕車的老馬一鞭。
這下子事出突然,車把式不防,竟是被得了手。
那馬兒吃痛,嘶鳴一聲,撒開四蹄就跑將起來。
車把式唬地一跳,忙劈手奪過程信手里的馬鞭。
一邊挽著鞭花吆喝著馬兒,一邊喝罵:“抽什么風(fēng)?莫不是得了失心瘋,想拉著大家伙兒一起去死不成?”
說著已是約束著漸漸穩(wěn)住了馬車。
馬車小跑著路過驛亭。
車把式先挽了鞭花喝停了馬車,緊跟著向著亭上快速一拱手。
亭上男子一雙鳳目深若寒潭,射出冷厲的光。
車把式忙低下頭去,偷偷瞪了一旁的瘋子一眼,暗罵一聲晦氣。
適才他可是瞧見了,馬驚起來的那一瞬,侯爺可是已到了亭外,身在半空中就要挽住沖過來的馬頭。
若不是車馬行的馬太老,實在跑不動,他又及時穩(wěn)住了勢頭,怕是這馬就要被他們侯爺立斬于當(dāng)場!
娘的個乖乖,可把他嚇出一身冷汗。
他這次的差事可是也要辦砸了!
真是好兇險!
實為侯府人的車把式暗自心驚,這要是辦砸了差事,不單是雙筆大人要抽他一頓鞭子,說不得往后還會在侯爺那里落得個辦事不利的名聲,那不是大好的前程都毀了!
都是這個老家伙害得!這么會兒功夫就作了兩次妖,這是想害死他?
車把式暗恨,待要想再給身邊的老瘋子一點厲害瞧瞧時,卻轉(zhuǎn)眼看見那個剛剛還滿臉傲慢瞧不起人的老家伙,此時已是嚇得滿面煞白,渾身篩糠,連坐都坐不穩(wěn)了。
這是為了撒氣自己胡鬧,卻嚇傻了?
呸,敢做不敢當(dāng)?shù)呢洠?p> 活該!
車把式狠狠啐了一口,心里稍稍舒坦一些,又忽地想起什么,忙又抻頭往車廂處瞧去。
小娘子沒事吧?適才一番驚馬,可別受了驚嚇。
卻只見車簾低垂處,里面安靜如常,一丁點動靜都沒有。
嗨……
車把式兼侍衛(wèi)暗自咋舌,心道:怪不得,怪不得,呵呵,真是了不得的小娘子。這要擱旁的,早哭哭啼啼喊娘了,還得是這個啊。
正嘖嘖感嘆,卻聽里面一個聲音脆生生催促他:“怎地還不走?娘子問是不是馬頭被砍斷了?若是沒有砍斷,就是人頭被砍斷了也得走?!?p> 呃?
車把式聞言險些噎住,迅速看了一眼身旁老爺?shù)牟弊?,嘴里快速答?yīng)著:“沒有,沒有,這就走了?!?p> 說著忙轉(zhuǎn)過臉去專心趕車。
娘的個乖乖,這樣的小娘子可沒人招惹得起,他還是乖乖辦差事要緊,要不然怕不是也要人頭不保?
馬車開始緩緩前行。
驛亭中。
鄭修凝望處,便見那車簾被輕輕拉開。
露出一張白生生的俏臉。
鄭修鳳目深注,唇角緊繃,緊緊跟從,不放過一絲一毫異樣處。
那美人面上雖是似乎比平日更白了些,可卻仍是一片平和。
她抬目看了他一眼,便又垂下眼簾,只伸出雙手合十,輕輕一拜。
隨著這輕輕一拜,鄭修的心倏忽間便悄然落下,眼中不由露出一絲笑意。
車簾隨即輕輕閉合。
馬車緩緩行去,漸行漸遠。
鄭侯爺跟從的目光中卻又透出森森寒意。
驛亭道旁。
樊劉氏眼睛一直盯著這邊看,直是看了個滿眼。適才的驚馬也直把她嚇得魂兒都險些沒了。直到看到車把式控住了馬兒,這才長長地把憋住的一口氣兒松出來。
忙就是又回頭瞧他們侯爺。
侯爺還是像剛剛兒那樣兒站在亭子里,只是看著離開的馬車一動不動,似是什么事兒都沒發(fā)生過一般。
可樊劉氏卻突然覺著心跳得特別厲害。
想要轉(zhuǎn)頭不看,卻身子發(fā)木硬是動不了。
直到好半晌后,身上都出了一層細汗,才看到他們侯爺緩緩轉(zhuǎn)過頭來看了她一眼,這才沉步轉(zhuǎn)身出了驛亭。
樊劉氏還是不敢動。
直到眼瞅著主子來到道旁,上了一旁侍衛(wèi)從林子里拉出的馬,帶著侍衛(wèi)兩個人兩匹馬跑遠了,這才緩緩動了動身子,又被冷風(fēng)一吹,打了一個噴嚏,緩過神兒來。
不由抹了一把額頭上的細汗,暗道:我的個乖乖,可嚇?biāo)浪?!剛剛兒,她還以為侯爺要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