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赟也是無奈。
他雖是庶子,可他娘卻甚得他爹鄭老侯爺喜愛,甚且,他爹臨死之前,還生怕他們母子受氣過不好,把他們這對親生母子移出府來,分府別過。
其實(shí),按規(guī)矩,這是不對的。容太夫人才是他的嫡母,他娘只不過是一個妾室半下人而已,他卻是鄭家子孫,理應(yīng)與侯府共進(jìn)退??墒?,奈何,他爹老侯爺不這么想,偏偏要把他們弄出去。
鄭赟想到他娘現(xiàn)今雖是分府別過,也是一府里的正經(jīng)老太太,可卻還是被人稱為崔姨奶奶,并沒有多尊重,就忍不住嘆氣:他爹倒是好心了,可是誰又會把這當(dāng)真呢?在世人眼里,恐怕這不過就是一個笑話罷了。
且,他還不是為了避嫌,只得做個閑散人?
可即便是這樣,亦是沒有得到世人的認(rèn)可。
也就是他娘,還是一心里巴望著能和嫡母大哥好好相處,唉。
鄭赟思緒到此,便想到他娘說的那些話。
他娘常和他說,他嫡母容太夫人不通情理,性子執(zhí)拗,縱是時過境遷,旁人早已放下了,她卻還是放不下去,硬是要梗著脖頸犟到底,任你如何討好低聲下氣,她也不領(lǐng)情不答應(yīng),真真的是極難討好的一個人。
這話并無錯處,嫡母有多難討好,鄭赟也不是傻子豈會不知?可若是依著他看,這樣的嫡母卻是還比不上他大哥的一半!
他大哥那個人……
鄭赟又是暗自搖頭。
其深謀遠(yuǎn)慮文才武略處,皆高人一等,他是極佩服的,可是這有些事情上面就……
據(jù)他所知,這么多年來,能入得他老人家法眼的,也不過就只有一個沈三娘子吧?
沒想到,今時今日,一個小小的民女竟然也做到了……
鄭赟就抬眼悄悄打量坐在對面的女子。
儀容美麗,姿態(tài)優(yōu)雅,舉手抬足間自有一股別樣風(fēng)韻,若不知是居于陋屋寒室的農(nóng)家女,就是單看人才,說是高門大戶精心教養(yǎng)出來的名門閨秀,也是沒人不信的,人才真是極好的。
對面的人似有所覺,轉(zhuǎn)過眼來。
鄭赟連忙垂頭。
此女不簡單,他早已知曉,是以當(dāng)日贊嘆吃驚之余,就不僅是對這個小娘子的手藝有了興趣,更是對她這個人有了興趣。
后來,曾先生一說要來尋人,他便立時要跟著一起過來了。
誰知今日一見,鄭赟心中驚嘆之處就是更甚。
他不由暗自點(diǎn)頭:他大哥真是好眼力,如此秀外慧中,寬懷雅量的女子,放眼全周武,不說平生僅見,至少他鄭赟是從未見過的,真乃不可多得的好女子??!
鄭赟鄭二爺心中所思所想,程木槿皆無從猜想。雖覺得鄭侯爺這個弟弟甚是靦腆,還總是偷看她,可也并不以為意。
她這時候正彎了唇角,對曾世真溫聲道:“……都過去了,區(qū)區(qū)小事不足掛齒,只求問心無愧而已?!?p> 說到這里,眼中笑意盈然,慢聲接道:“何況還能得了曾先生的妙手大作黑背蟾蜍,也可算得上是意外之喜了,幸何如之,我心甚悅之?!?p> 曾先生的黑背蟾蜍只聞其名未見其真,可是因是從別人手里得來的,程木槿倒也是真心喜愛呢。
曾世真聽的一愣,隨即又是哈哈大笑。
好一個問心無愧。
好一個我心甚悅之。
真乃妙哉!
雙方都不挑明,卻把事情辦的妥妥當(dāng)當(dāng)?shù)模@就是聰明人的做法。
程木槿此時亦覺得自己也頗得聰明人的真味,很是有些得意,于是便轉(zhuǎn)了話題,說起旁的事情來。
接下來,曾世真更是對程木槿言語親切起來,一直都是在笑。
很快到了中晌飯時,程老爺子也回了家,于是便在客堂里擺了一桌飯食,請曾先生和鄭赟一起用一頓便飯。
程家不過一個普通莊戶,即便比旁人稍稍強(qiáng)些,也是有限。
是以,程何氏雖是極盡所能,卻也還只能是一頓便飯,只是比工地上吃的多了兩個肉菜,略微好一些罷了。
不過程木槿并不在意。
曾世真和鄭赟都是有禮的讀書人,她不知二人對此頓飯到底想法如何,只不過人家連自己在縣城小鋪?zhàn)永镔I的粗陋茶葉都喝了,也沒說出一個不字來,她倒也不擔(dān)心他們會嫌棄這頓農(nóng)家飯。
粗菜淡飯怎么了?
粗菜淡飯都是自己的,是大自在。他們要是連這個都不明白,那才真是要讓她失望呢。
好在,曾鄭二人沒有讓程木槿失望,兩個人一直都是彬彬有禮的,面上亦是一直帶著笑,是以,程木槿也就當(dāng)作他們是滿意的了,并不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