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星之夜空
夜幕降臨的時候。
母親忙完田里的活回到了家中。
她的臉上帶了些許不易察覺的怒色。
我知道事情不對，估計是今天早上的事被來往的人給看見了。
“林森！”母親叫住了想要逃跑的我。
“今天早上你把小瑩給弄哭了吧，是你嗎？”她的語氣中有些懷疑，但是無可否認(rèn)的是事實就是如此，我的確把她弄哭了，雖然只是說了幾句話而已。
“好像是吧.....”我沒有選擇辯解，因為事實的確如此.
“唉?！蹦赣H沒有說什么，只是嘆了一口氣。如果她罵我?guī)拙涞脑捨疫€可能好受些，但是這一聲嘆氣仿佛是把我直接浸沒到了深水里。
莫名其妙的壓抑感縈繞著我，仿佛自己真的犯了什么大錯一樣，只是幾句話的功夫而已。
“跟著過來吧，給人家賠個禮?！?p> 明明不是什么大事，現(xiàn)在我也不理解當(dāng)時她為什么就突然哭了起來。
“那個....”走在夜路上，母親拽著我的手，朝前以一個讓我十分不適的速度走著。
她也知道我的疑惑。
“唉，你不知道?！蹦赣H好像在猶豫是不是應(yīng)該要說出來。
“小瑩她爸爸媽媽都......你又去欺負(fù)她，怎么能這樣?。 蹦赣H是個多愁善感的人，她說不出來那個詞，但我已經(jīng)隱約感覺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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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
她呆呆地站在校門口凝望的身影浮現(xiàn)在了我的眼前。
無星的夜晚，灰暗的云帷低垂著。
寂寥的夜風(fēng)吹動著我愧疚的靈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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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交車失控沖破了欄桿，墜入了江中，全車無一幸免，溺死于車?yán)锏挠?名乘客，剩下的是爬出了公交車，但是被洶涌的江水裹挾著沖到了下流。
我沒有想到她父母的死就記錄在我無意間看到的新聞上。
至今我還記得母親看到新聞時發(fā)出的陣陣嘆息。
“那么多條人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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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無法想象木然地站在家口等待著永遠(yuǎn)不會到來的父母的她是何種感受。
我無法想象被告知兩親都已葬身江河的她是多么的絕望。
她是怎么度過那個夜晚的?在那個空無一人的家中。
我抬頭看了一眼母親的身影。
只是想象了一下有一天我再也看不到她時，全身就不寒而栗。
那把傘，會不會是她父親送給她的禮物呢？
我如此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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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到了她家的門口。
半掩著的的木門，昏黃的燈光，有些枯朽的門檻。
“有人在嗎？”
母親拉著我跨過了它，我能感到自己的心尖在不斷地顫動。
干凈整潔的庭院，角落里堆放著一些農(nóng)具。
眼前是一棟經(jīng)過翻新過的兩層平房。
藍(lán)色的屋檐，雪白的墻壁。
從屋里走出了一個拄著一個拐杖，面容憔悴的老爺爺，看到了我的母親，他問道“怎么了，有什么事情嗎？”
母親把我推到了前面，說“不好意思啊，我家的這個平時挺乖的，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把您家孫女惹哭了，我讓他來賠個不是?！?p> “是嗎？”他獨自呢喃了一句。
“小瑩在屋頂上看星星，不到點她不肯下來的，那里有樓梯。”老人向我示意了樓梯。
今天并沒有星星————
媽媽催促了我一聲，“你上去給人家道個歉，去吧?！?p> “哦，嗯.....”
緩緩走上樓梯，一個階梯一個階梯，慢慢地攀爬著，心里面五味雜陳，我可真想給過去的我一拳。
終于爬到了屋頂——
一架銀白色的長筒天文望遠(yuǎn)鏡對準(zhǔn)著夜色的某個角落，站在天文望遠(yuǎn)鏡旁邊的她早已把視線移到我所處的位置。
可是今天并沒有星星————
“嗨?！蔽蚁蛩蛘泻舻馈?p> 和我預(yù)料的一樣，沒有任何反應(yīng)，她只是把視線垂了下去，手指尷尬地交織著。
“那個，今天早上，真是對不起啊?！?p> “嗯嗯。”她搖了搖頭，“我才是，我嚇到你了吧?！?p> 不如說是她現(xiàn)在的話嚇到了我。
“我不該哭的，明明你只是問了我?guī)准∈露选！?p> “啊哈哈，怎么說呢，我也有錯吧，哈哈?！泵鎸λ脑捨矣行┎恢?，只能如此不知所云的接上一句。
“那把傘是爸爸送給我的，是對我來說很珍貴的東西，所以，當(dāng)時就很恐慌，才那樣的。”
她的聲音有些膽怯，就好像是感覺自己被討厭了一樣。
“抱歉，我當(dāng)時不知道，但是媽媽和我說了關(guān)于你的事情，所以我還是要和你說一聲對不起。”
她終于肯把視線從地面離開了，第一次與她的視線相交的一刻，此時我才注意到她眼神中如深海般幽深的惆悵，那種眼神本不應(yīng)該為一名像我一樣的年紀(jì)的任何一名孩子所擁有的。
“你在看星星嗎？”我問她。
“嗯?！?p> “可是......”
今晚并沒有星星——
存在于頭頂?shù)囊箍辗路鸨灰粡埣兒谏牟冀o遮蓋住了，沒有任何來自宇宙的光透過云層，幾乎是存粹的黑暗，如若沒有下面的燈光的話，我估計連她的身形也看不清楚。
她抬頭看了一下天空。
出神地，凝望著夜空，毫無征兆地問了我一個問題。
“你知道人死后會去哪里嗎？”
如此突兀的問題，讓我做不出任何回應(yīng)。
“??？”
為什么要和一個只有一面之緣的人說這樣一個問題。
.............
“爺爺說人死了會到天上去?！?p> “所以我就想找一下，天上——”她指了指頭頂?shù)奶祚贰?p> “你找到了嗎？”
“沒有?！?p> “那個，我聽媽媽說，人死后會變成星星的，他們會永遠(yuǎn)地看著你，祝福著你。”我想起來從電視上看到的一句話，但在這里我撒謊說是母親告訴我的。
大腦傳來一陣尖銳的刺痛——
我好像，在什么地方，什么時間，說過這句話...........
什么時候？在哪里？
“但是，那樣就太孤獨了不是嗎？被釘在天空中，孤身一人，在黑暗中....”
...................
“是嗎？”我低聲回應(yīng)到，意識一片混沌，強烈的既視感沖擊著我的大腦，仿佛來自遙遠(yuǎn)時空的記憶片段不斷閃回到我的腦海。
被釘在虛無的太空中......
孤身一人。
不應(yīng)該是這樣的..
即使星星要消失了，也沒有誰會去在意，因為真的是太遙遠(yuǎn)了.......”
“...............”
“多么可憐?！?p> 話音落下的瞬間，黑暗仿佛要把她帶走一樣，我能感覺到她的在夜色中的輪廓開始模糊不清，或者是，我的視線開始模糊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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