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八十三 遙遠(yuǎn)的旅程
可是……他究竟要怎樣才能離開這個地方，前往她的所在？
對他而言，這是憑借他自己如今的力量根本無法做到的事。
他不知道這一切是如何實現(xiàn)的，因為神明的力量遠(yuǎn)在他所處的維度之上。
他只不過是順從地接受了龍神力量的指引罷了。
既然如此，龍神為什么會唯獨把他留在了這里呢？
這里面一定有什么緣由，一定有什么必須要由他自己來完成的事。
可是他究竟要怎么樣才能像神明一樣，化作無數(shù)微塵，降生成為龍神化身那樣的形態(tài)呢？
或者更直白地說，他到底要怎么樣才能像龍神一樣，把自己降維？
要知道，升維是一件很難的事，降維同樣也很難。
或者說，正確地降維很難。
就像三維的存在想要把自己變成二維存在很難一樣，高維的存在要想把自己降到低維，也同樣很難。
當(dāng)然有時候人們會開玩笑說，直接把三維的存在壓扁，就變成二維了。不過這只是一句玩笑話，顯然不會有人認(rèn)為這種方法真的可行。
畢竟，三維的存在要是被這樣簡單粗暴地壓扁，這個存在本身就死了。它的意識將不復(fù)存在于此處，而是化歸于虛空之中，成為虛空的一部分。
因為宇宙信息是守恒的，無法繼續(xù)依托于物質(zhì)形態(tài)存在，又無法轉(zhuǎn)化為能量形態(tài)的意識，就會成為虛空的一部分，消融在一切的背景之中。
因為虛空就是大寒天的神識，是宇宙中所有信息最終的歸處。
除非是像神明這樣的意識。
祂不依托于大寒天的能量或物質(zhì)存在，同樣祂可以完整地讓自己離開這個虛空。
也只有神明這樣的存在，才能在降維的過程中保證自己不被虛空吞噬。
祂自由地往來于無數(shù)的維度與時空之間，而不會受到任何的傷害。
但黑曜不一樣，他們這個族群也只能在有限的范圍內(nèi)活動，他并不知道要如何才能前往那么遙遠(yuǎn)的地方，如何真正意義上地實現(xiàn)自身的降維。
就在這時，突然，黑曜感覺神識中傳來了一個平靜而又威嚴(yán)的意識，仿佛向著他伸出了手掌。
這是神明的意識，平靜而又威嚴(yán)，溫柔而又廣闊，強(qiáng)大無比卻又擁有無盡的耐心。
猛然間，黑曜后知后覺地醒悟。
是的，這就是神明想要告訴他的事。
神明在指引他如何成功地在維度間穿行——
“去吧，去穿越無窮無盡的維度。
去感知一切，去理解一切，去收獲一切，去超越一切。
去成為真正的神。”
這就是神明給他的回報。
因此，他必須要自己去做一次。
他不能總是僅僅依附在龍神的力量之中，順從地隨波逐流。
他必須要親自去經(jīng)歷一次，去穿越無限的維度，戰(zhàn)勝一切艱難險阻，無懼被虛空吞噬的危險，超越時空、跨越星海，到達(dá)她的所在。
黑曜下定了決心，握住了神明的手掌。
剎那間，宇宙中閃耀起無比耀眼的光芒，仿佛是來自神明的喜悅。
盡管黑曜還不知道究竟要怎么去實現(xiàn)那一切，但是不重要。
因為他已經(jīng)下定了決心，所以在未來的某個時刻，他一定會讓它實現(xiàn)。
只不過要克服很多很多的困難，付出很多很多的努力，走過很長很長的路。
僅此而已。
等到他終于走到她的面前時，他也許已經(jīng)什么都不記得了吧。
不記得走過了多遠(yuǎn)的路，不記得經(jīng)歷了多少的艱辛，不記得戰(zhàn)勝了多少的苦難，不記得付出了多少的努力，不記得為了這一刻的到來，需要創(chuàng)造多少不可能的奇跡。
但是不重要，因為他一定會來到她的面前。
可是他究竟要怎么去做呢？
這段漫長的、無法想象的、宏大而又未知的旅程，究竟要從哪里開始呢？
雖然他已經(jīng)下定了決心，因此在億萬萬次的穿行之后，在時空與維度的盡頭，他一定會到達(dá)那命運的彼岸。
可是……他到底要怎樣才能踏出這不可思議的旅途的第一步呢？
黑曜注視著位于更低處的那些陌生的維度，有些遲疑不決。
他本能地感受到了巨大的無法抵抗的危險，仿佛只要再往前一步，就會面對難以承受的痛苦。
是的，那不是他可以去的地方，那不是他能夠去的地方。
實際上，在大寒天的力量面前，他也并不是什么強(qiáng)大的存在。
他服從于他們這個族群所必須遵循的規(guī)則，當(dāng)他違背這些規(guī)則的時候，虛空的力量也可以輕易地將他摧毀。
就和那些自稱為“人類”的生命如果做了一些不該做的危險的事，那它們就會死是一個道理。
只不過大家所必須遵循的規(guī)則細(xì)節(jié)上不一樣罷了，僅此而已。
就像是感受到了他的困惑一般，神明溫柔地垂下了光輝。
祂總是很有耐心，在威嚴(yán)的凜然的光輝下，包裹著溫柔的無盡的耐心。
在這溫柔的光輝下，黑曜終于鼓起勇氣向神明道出了他內(nèi)心的困惑。
如果說為了到達(dá)那個命定的終點，他必須要啟程前往她的所在，去穿越原本不可穿越的時空帷幕的話……那么他要面臨的第一個問題就是，在降維的瞬間，他就會“死去”。
他來自黑暗虛空所化的身軀會被維度的屏障摧毀，而他所有的記憶都會消散，回歸到大寒天無邊無際的龐大神識之中。
這對于他而言倒不是什么不得了的事，因為他此前已經(jīng)不知道經(jīng)歷過多少次死亡與誕生了。每次重新誕生，他過去的記憶與意識都會回歸到大寒天的神識之中，成為組成那無盡洪流的微小水滴。
但是現(xiàn)在的矛盾之處在于，一旦他的記憶失去，那他的目的也就同時失去了。
換句話說，在他踏上旅途的第一步時，他就已經(jīng)失去旅途的目的了。
那么這段旅程還有什么意義呢？
他是要克服千難萬險到達(dá)命運的終點，又不是去漫無目的、毫無意義地在時空中飄蕩！
于是黑曜注視著神明的光輝，許下了此生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愿望。
他說：“有沒有什么辦法，能讓我永遠(yuǎn)不要忘記你呢？”
有沒有什么辦法，能讓我在哪怕遺忘了一切、失去了一切之后，仍然記得那永恒的唯一的終點，讓我穿梭在無窮無盡的時空之中時，不至于迷失了自己呢？
于是剎那間，黑曜感覺無盡的光輝照徹了他的靈魂，就好像整個世界都在轟鳴。
這光輝的洪流是如此地龐大，瞬間吞沒了黑曜的神識，讓他無法克制地戰(zhàn)栗。
透過這光輝的洪流，黑曜看到了神明贈予自己神識之中的禮物。
那是珍貴的、永遠(yuǎn)不會褪色的、永恒閃耀的禮物。
是的，他得到了神明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