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零一 地縫邊緣

　　出什么事了？

　　余暉順著傾斜的地板滑到盡頭，倚在內(nèi)壁上站穩(wěn)了腳跟，用長角感知向四周望去。

　　在長角的感知里這個龐然大物就像隱形一樣根本不存在，倒是很方便觀察外面的情況。

　　便見長角感知的畫面中，無數(shù)輻射源如同一個個漩渦一般互相擴(kuò)散激蕩，勾勒出一幅與視覺畫面迥然不同的詭譎圖景。

　　余暉匆匆一眼瞥去，立刻明白了眼前的情況。

　　這個龐然大物一頭扎進(jìn)了一條深不見底的地縫里，正在義無反顧地往里沖去！

　　余暉只瞧了一下，就迅速地把意識從長角上收了回來。

　　就在這時，突然，古輝的身影在一旁顯現(xiàn)了出來。

　　祂飄浮在半空中，完全不受周圍的一切影響。在整個空間快速傾落，一切都在高速運(yùn)動的環(huán)境中，只有祂仿佛是靜止的。

　　祂轉(zhuǎn)向余暉，只簡單說了一個字：“手?！?p>　　余暉扶著內(nèi)壁，朝祂伸出一只手。

　　和之前一樣，余暉完全沒有感受到古輝的手掌。

　　他完全沒有感受到任何觸覺，根本不知道古輝的手指究竟是溫暖還是冰冷，是柔軟還是堅(jiān)硬，甚至于祂究竟有沒有實(shí)體。

　　因?yàn)榫驮诠泡x的指尖觸碰到他手掌的瞬間，余暉突然感覺自己意識中來自長角的感知被啪地一下徹底切斷了。

　　這種感覺很難形容，盡管之前他一直在刻意忽略自己的長角感知，但是那部分感知能力對于他而言，仍然是一種客觀存在的東西。

　　他只是盡量地封閉這部分感官，不去用、不去看而已。

　　這和徹底失去又是完全兩碼事。

　　非要形容的話，大概就好像你有一部分肢體，你可以刻意地不去用它，但它對你而言仍然是存在的。你仍然能夠時時刻刻感受到它的存在，哪怕只是作為一個背景存在。

　　這與你真正地失去了這部分肢體的感受完全不同。

　　余暉只覺剎那間，自己的意識突然“黑”了一塊。就像是關(guān)燈一樣，啪一下就“黑”掉了。

　　之前他一直刻意壓制著長角感知的時候，沒感覺這部分感官有這么重要。如今一下子被切斷，這才突然感覺自己的意識就像被挖出了一大塊缺口一樣。

　　余暉猛然間感到一陣劇烈的暈眩，身體之中的力量就像被全部抽走了一樣，險些沒有站住。

　　他就像是被切斷了能量，就像是被關(guān)上了開關(guān)，一時間完全失去了支撐。

　　長角是人體能量的來源，一旦失去了這個能量來源，哪怕不是真的失去，只是被暫時屏蔽，人體也幾乎是立刻本能地發(fā)出“我要完蛋了”的一級警報(bào)。

　　然而余暉并沒有真的倒下去，他突然感覺一股無形的暖流涌入身體，奇跡般地讓他清醒了過來。

　　他睜開眼，看見古輝握著他的一只手。

　　祂平靜地說道：“不要相信你的身體發(fā)出的錯誤信號，你不會死?！?p>　　余暉眨了眨眼，試著把身體里那股強(qiáng)烈地叫囂著的恐慌壓下去。

　　這是一種很奇怪的割裂感，實(shí)際上，他覺得自己并沒有多恐慌，甚至可以說是很冷靜。

　　但是另一方面，他的意識中又的確是翻涌著一股強(qiáng)烈的幾近瘋狂的恐慌。

　　這恐慌就好像是跟他的意識無關(guān)，由這具軀體本身所產(chǎn)生出來的東西。

　　余暉就像是游泳一樣，竭力掙脫離開那翻涌的恐懼之海，進(jìn)入了平靜的意識之中。

　　的確，即便是暫時失去長角提供的能量，他的身體本身所擁有的能量也是相當(dāng)充沛的，足以支撐很長一段時間。

　　只不過人類的身體原本并不是這樣運(yùn)行的，所以想要超越本來的運(yùn)行方式，在人體內(nèi)部重新建立一個不需要長角的能量循環(huán)，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余暉靜靜地注視著這副陷入瀕死的恐慌之中的身軀。

　　理性的來說，這種瀕死的恐慌算不上是一種情感，不如說只是一種這具身軀自帶的本能反饋，從誕生之初就具備了的初始設(shè)定。

　　它其實(shí)不是非死不可，但是這具身軀理解不了這一點(diǎn)。它只有一種誕生之初自帶的原始設(shè)定，那就是失去了頭上的長角就意味著死。

　　這種本能反饋簡單直接而又無比強(qiáng)烈，如果不能保持清醒就會被瞬間吞噬。

　　余暉有些淡漠地看著這具瀕死掙扎的身軀，當(dāng)然，他很清楚自己理論上現(xiàn)在應(yīng)該正痛苦而又恐懼地陷入死亡邊緣的掙扎。

　　只不過，他的心里并不會產(chǎn)生這么劇烈的情緒波動。

　　平時倒還好，畢竟一般人平時的情緒波動也不會太劇烈。但是一旦到了大悲大喜大驚大怒的時候，差別就很明顯了。

　　這種時候余暉往往就會有種說不上來的抽離或者說出戲的感覺，他當(dāng)然很清楚這種情況理論上人應(yīng)該會很激動。

　　只是他并不激動而已。

　　他閉上眼睛，感覺一股溫暖的力量從古輝的手指接觸的地方傳來。他并沒有感受到古輝的手指，但是卻清晰地感受到了這股在他的軀體內(nèi)游走的力量。

　　這股力量就像是向?qū)б粯?，引?dǎo)著他體內(nèi)那些因?yàn)槭チ碎L角的指引而開始毫無目的地亂竄，甚至開始自毀般崩解他體內(nèi)分子結(jié)構(gòu)的能量。

　　它讓這些能量重新匯聚起來，有序地從一處流向下一處，漸漸地形成了一條洶涌卻又平靜的，能量的溪流。

　　突然間，余暉發(fā)現(xiàn)自己的身體各處竟然開始發(fā)出一種淡淡的微光。

　　雖然沒有那層外殼遮擋，所以看起來比之前那個古怪活物身上的微光要明亮一些，但是很顯然這就是同一種微光。

　　沒有了外殼的遮擋，余暉得以更仔細(xì)地觀察身體表面泛起的這種微光。

　　實(shí)際上，這種微光并不像是從身體的哪一個部位發(fā)出來的，它更像是從組成余暉身體的每一個分子中輻射出來的能量，最終匯聚成了肉眼可見的微光一樣。

　　余暉蓬松的毛發(fā)也輕輕地飄了起來，失重一般在半空中拂動著，他猜測這大概是由于表面的分子正在不斷地互相傳遞能量所導(dǎo)致的現(xiàn)象。

　　他注視著自己泛著微光的手掌，這很顯然是能量外溢的一種表象。

　　可是為什么要變成這樣呢？

　　之前那個古怪的活物也可以讓自己進(jìn)入這樣一種狀態(tài)，這顯然應(yīng)該有某種意義。

　　余暉像是突然想到了某種可能，他伸出一只手掌，輕輕地按在了這個正在轟隆隆朝著地縫深處一頭扎去的龐然大物的內(nèi)壁上。

　　頓時，不出所料，他感覺自己體內(nèi)循環(huán)的能量沿著自己的手掌朝著龐然大物之中流去。

　　就在他察覺到這股能量流動的同時，他感覺自己的意識竟也似乎跟隨著，一起越過他身軀的邊界，向著墻壁之中涌去。

　　余暉就像被火焰燙到一樣，下意識地定住心神，拉回了自己的思緒。

　　卻聽古輝突然道：“繼續(xù)?！?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