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一十九 應(yīng)有的力量
“我……？應(yīng)有的力量？”余暉一時間茫然，只是下意識地把對方的話重復(fù)了一遍。
他并不知道什么應(yīng)有的力量，只不過，這話卻在他的心中產(chǎn)生了一種奇怪的回響。就好像是無形的波瀾在他的心中擴散開去，撞在了某個塵封已久的門扉上，碰撞出了某種令他感到十分懷念的聲響。
猛然間，他又想起了那條超然于一切之上的無盡長河，或者說，又像是連接一切時空與維度的大樹或者根莖。
那究竟是什么呢？
自己應(yīng)有的力量，余暉本能地感覺到，與那條肉眼不可見的無盡長河是有關(guān)系的。
轉(zhuǎn)瞬間，他已經(jīng)墜落到了中央那片虛無的近前。周圍的一切景象在這里都變得扭曲破碎，熾熱燃燒的光焰被撕扯成一道道細(xì)長的弧線，繼而碎裂成無數(shù)的光點。
余暉向著中央那什么都沒有的地方望去，他已經(jīng)到了近前，這片空無一物的區(qū)域在視野中變得十分廣闊，幾乎望不到邊。
突然間，余暉感覺自己隔著那片黑暗的虛無，看見了最深處那一點黑暗的實質(zhì)。
這種感覺很難形容，因為他不是用肉眼看見的，更準(zhǔn)確地說，他是用他自己都不清楚究竟是什么的某種感知能力來感應(yīng)到的。
就好像同樣是深不見底的黑暗，但是這一大片黑暗的區(qū)域全都是虛無的、是空洞的。唯獨只有最中心最深處的那一點，是實實在在的存在。
簡直如同……如同這一整片一望無際的黑暗領(lǐng)域里，其實只有那一小點是真實存在的。其余的部分，全部都不過是最深處那一小點所投射出來的投影，是某種假象。
來不及細(xì)想，余暉已經(jīng)一頭栽進了那深不見底的黑暗空洞之中。
剎那間，他產(chǎn)生了一絲奇怪的感覺，就好像自己穿過了某個邊界。
那是看不見、摸不著，并不存在于這個維度的某種邊界。
頓時，余暉生出了一種似乎前所未有的感覺。仿佛在這里，自己變得更像是那條連接一切的無盡長河，而不是一個人。
幾乎是本能地，余暉向著周圍望去。
他感覺此刻的自己是如此地龐大，所有的時空維度、世間的一切，都如畫卷一般鋪展在自己的腳下。
而在自己的上方，在自己那無盡的枝椏的源頭處，他感應(yīng)到了某個遠比自己還要龐大得多的存在。那是真正的本源，是不生不滅的永恒，比星辰、比萬物、比時空、比宇宙……還要龐大得多，超乎一切的想象。
祂便是從那里垂下一道目光，伸出一縷神念。
余暉就是祂垂下的那一道目光，伸出的那一縷神念。
他是祂在這世間的眼睛，觸碰這世間的指尖。是祂對這世間的愛，是祂的愛本身。
當(dāng)然，余暉對此表示很迷茫。
因為他理論上知道古輝在說什么，但實際上并沒有聽懂。“愛”這個東西他當(dāng)然是聽說過的，但他仍然并不能真正理解古輝所說的愛究竟指什么，也不知道自己應(yīng)該干嘛。
“沒關(guān)系?！惫泡x道，“你只要存在就好。”
存在？聽到這個詞，余暉突然想起了什么來。
對了，他先前看見了什么來著？那個位于最深處的黑暗的實體，那個……點？
就像是在回應(yīng)著余暉的念頭一樣，突然間，一片耀眼的光芒進入了他的視野。
余暉循著這光芒的方向望去，看見了一片明亮的光海。
而在這片光海的中央，有著一個明亮的核心，或者說光點。這個光點靜靜地向著四周擴散著光芒，但是肉眼上并不能辨識出這個光點的存在。
因為整片光海里所有的地方亮度都是一模一樣的，沒有哪個地方更亮一些，也沒有哪個地方更暗一些。肉眼看去，這就是一片均勻的明亮的光海。
然而余暉卻能夠感覺到，在這片光海里，所有的地方似乎都是虛無的。只有中央那一個光點，那才是真實的存在。
余暉用了好一會兒才想明白這是怎么回事。
原來如此，這不是一片光海，這是以中央那一點光源向外散發(fā)出的光芒。
只不過，光在這里傳播的過程中不發(fā)生任何能量損失。也就是說，無論光在這里傳播多遠的距離，它的亮度都不發(fā)生任何改變。
通常來說，距離光源最近的地方最為明亮，距離光源越遠，光越是逐漸變暗了。然而，這種習(xí)以為常的現(xiàn)象在這里是不存在的。光在這里永遠不會變暗，也不會變亮。
它就是這樣恒久的、不變的存在著，看上去就像是一片均勻的廣袤無垠的光海一樣。
當(dāng)然，這一切只不過是眼睛產(chǎn)生的錯覺，因為真正的光源從頭到尾只有一個。
余暉嘗試著向那光源所在的位置行去，當(dāng)然，他并沒有真的朝著那光源“走過去”。作為一條連接一切的長河，他更像是朝著那光源伸出了一條溪流。然后順著這條溪流，直接“降臨”在了對方的位置。
那是一個散發(fā)出無盡光芒的光點。
一個真正意義上的“點”，字面定義上的“點”。也就是說，它是零維的存在，沒有任何的面積。它不是面積非常非常小，小到看不見的程度。
不，它就是沒有面積。
這是一個肉眼不可能捕捉到的光點。
這是作為一個“人”的余暉不可能看見，但是作為連接一切時空維度的長河卻能夠感知到的光點。
他觀察著這個理應(yīng)無法被看見的光點，有些茫然地想道，自己一開始是在找什么來著？
是了，那個黑暗中心的點。
他明明應(yīng)該是進入了一片黑暗之中，此刻看見的卻是一片無邊無際的光海。
然而不知為何，先前感應(yīng)到的那個黑暗中心的點，與眼前這個不停向外散發(fā)光芒的光點，竟然讓他產(chǎn)生了一種十分相似的感覺。
就好像這看似截然相反的兩種存在，實際本質(zhì)上就是一個東西。只不過是同一個東西，在不同的狀態(tài)下表現(xiàn)出看似大不相同的性質(zhì)而已。
這樣一想，余暉突然間便明白了過來。
沒錯，先前那個黑暗中心的點，就是眼前的這個光點。光與暗，是它在不同狀態(tài)下表現(xiàn)出的不同性質(zhì)。
他先前感覺到無邊的黑暗全都是虛無，只有最中心的一點是真實的存在。就好像他感覺到廣袤的光海全都是虛無，只有最中心的一點才是真實的存在。
如果說，眼前的光點可以稱之為光源的話，那么它在另一個形態(tài)下，大概也可以被稱之為“暗源”。
它以自己為中心，不斷地向外擴散著黑暗。就如同它作為光源時，以自己為中心，不斷地向外擴散著光明一樣。
黑暗究竟是什么？
黑暗就是沒有光？不，黑暗是一種存在，就好像光是一種存在一樣。
甚至于，光與暗實際上就是同一個東西，是同一個東西在不同狀態(tài)下表現(xiàn)出的不同性質(zhì)。
余暉伸出一只手，或者說，如同溪流一般朝著那個光點流去。
下一個瞬間，那個光點融入了他的體內(nèi)。
霎時，原本還在發(fā)著光的那個點一下子轉(zhuǎn)化為了黑暗。它不斷地向外散發(fā)著無盡的黑暗，沿著連接一切時空維度的長河迅速擴散，就像要把余暉整個染成黑暗的長河一般。
忽然間，余暉恍若聽見天地轟鳴、星辰流轉(zhuǎn)，世間所有的一切都在劇烈地震動，如同是開天辟地，如同是齒輪轉(zhuǎn)動。
余暉感覺整個世界都在發(fā)生變化，天地間無數(shù)的組成部分在改變著位置。就像是山脈沉下去、淵海浮上來，就像是一塊積木被放到了別的位置，而它的位置又被其他的積木替代。
這種變化在規(guī)模上是如此的宏大，以至于位于這些變化的積木內(nèi)部的蕓蕓眾生，或許還完全沒有感覺。
不過，他們很快就會有切身的感受了。
余暉聽見古輝對他道：“好好看一看吧?！?p> “看什么？”余暉問道。
“看一看世界是如何被改變的?！惫泡x應(yīng)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