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隔千年,時光逆流,昆侖山再次成為了仙魔的戰(zhàn)場。如果是公平對戰(zhàn),密山仙族的實力遠在魔族之上,但魔兵們都受到了黑蓮怨氣的加持,戰(zhàn)力大漲。幸虧有陣法輔助,密山弟子才得以勉力支撐。
昆侖墟前,畢方展開藍色的雙翼,手握火精流光,每出一劍必有妖魔人頭落地。然則敵人失了神志,悍不畏死,正常來說,你劍氣席卷、攻勢猛烈,敵人會本能防御、躲閃、退避,可這些魔兵根本無所畏懼,就算斷臂截腿、靈識受創(chuàng),身體被捅出數(shù)個窟窿還是兇悍地往前沖。
一個雙腿被砍只剩半截身子,頸部斷裂只有皮肉相連的模糊肉團竟然爬過來死死鎖住了畢方的雙腿。畢方心中大駭,不及細想,一劍挑開了那個半截人。
其他仙族弟子的處境也好不到哪兒去,他們從未遭遇過這樣的對手,死傷慘重,一時間竟顯出了敗勢。
就在此時,一個白衣銀發(fā)的身影自云中御劍而來,落在畢方身前,給了他一個殺氣騰騰的后腦勺。亞雨迅速以水靈之力加固陣法,將魔兵逼退到十丈之外,局面這才有了好轉(zhuǎn)。
桃之夭夭灼灼其華,梨之寂寂淡然若雅,紛繁劍雨間,粉色白色的花瓣漫天飛舞、隨風飄散。都說水火不容,而此刻的水靈與火靈配合作戰(zhàn),日月如合璧,五星為連珠,漸成山鳴谷應(yīng)之勢。
昆侖墟大殿,水鏡之門以及所有通路都被白色花藤編織成的靈力網(wǎng)隔絕,這里是另一個戰(zhàn)場,是更強力量之間的對決。滔天的怨氣自黑蓮幽花體內(nèi)噴薄而出,匯聚成一只陰邪恐怖的巨大骷髏。
骷髏發(fā)出凄厲的嘶吼,聲音時男時女,如泣如訴,還摻雜著野獸的嚎叫。黑蓮幽花立于蓮臺之上,目光森冷地睥睨著熟悉的洞府。
“青靈、曼陀,好久不見,這么重要的時刻你們怎么沒有將瀟瀟帶來,她可是與本座命脈相連的好姐妹。先前本座失憶了,都沒有機會好好向她道謝,如果沒有她,本座又怎能重生?哈哈哈哈......”
“不必套近乎,我們從來就不相識,你不過是個只敢躲在怨氣背后的邪魔,一個披著丑陋外衣的膽小鬼,你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何必裝腔作勢。”
“那又怎樣,以前因為弱小,連昊天都拋棄了我們。這個世界不是強者為尊嗎?現(xiàn)在我們聚在一起,擁有毀天滅地的能量,而你們......”她不屑地冷哼一聲,“就憑你們也想守住昆侖?不自量力??v然把晏瀟和含光劍藏起來也是徒勞,解決了你們,那些不過是本座的囊中之物而已,早一刻取晚一刻取有何差別?受死吧!”
話音未落,巨大的骷髏朝著青靈和曼陀襲去,這只骷髏幾乎凝聚了黑蓮幽花所有的怨力。晏瀟和含光劍不在昆侖墟,黑蓮只能速戰(zhàn)速決,以免夜長夢多。如果不能趕在宿敵蘇醒前拿到含光劍、毀滅血珀之心,那么一切將變得非常棘手。
青靈和曼陀被骷髏吞入口中消失了蹤影,濃烈的怨氣聚攏壓縮,如妖獸在咀嚼血肉,不停發(fā)出鬼叱狼嚎的尖嘯。慢慢的,尖嘯聲越來越輕,骷髏的體型也在逐漸縮小,有外圍的怨氣強行掙脫出來四散奔逃,如同在躲避某種恐怖的力量。
然而,所有的出口都被曼陀羅華堵死,曼陀的前身是彼岸花,那是所有魂魄都懼怕的幽冥之花,縱是怨靈也逃脫不了她的鉗制。
黑蓮幽花察覺出了不對,她將怨力注入雙目,透過黑氣清晰地看見了青靈和曼陀的身影,他們竟是,安然無恙,完全沒有被惡鬼撕咬的痕跡。
待看清青靈手中的法器,黑蓮幽花的心神為之劇顫,一股不祥的預感蔓延上心頭。那是一朵十二片蓮瓣的仙品白蓮,與她的黑蓮猶如孿體,相生相克。
大戰(zhàn)開始前,在曼陀的輔助下青靈將白蓮融入自己的真元,以元神祭花,與白蓮融為一體,就像當初玉恒和黑蓮一樣。他們將黑蓮幽花誘入大殿,以曼陀羅華的靈力困住所有怨靈,避免他們伺機逃脫。
十二品凈化白蓮是黑蓮的克星,他不斷吸收著大殿中的怨氣,白色的蓮瓣漸漸變得透明,于此同時,黑蓮的墨色也隨之淡去。
“怎么會這樣,不......不......我要復仇,我要復仇。”
兩朵同出一脈的蓮花頃刻凋謝,青靈和玉恒執(zhí)手而立,相視一笑。玉恒跌坐在地,眼中的黑氣已然散盡,神志清明。
虛空之中,四只三尾歡的虛影圍繞在她身邊,那是阿爹、阿娘、吉祥和阿碧,他們向玉恒伸出手,輕聲喚著。
“玉恒!”
“妹妹!”
“我們來接你回家!”
玉恒淚雨滂沱,邊哭邊沖著他們盈盈微笑,她用袖子抹干臉,握住阿爹阿娘的手,飛撲向他們的懷抱,仿佛自己還是那個嫌棄尾巴太累贅走不穩(wěn)路的小歡獸。
青靈的身體漸趨透明,曼陀無悲無怒,她將一朵無根蓮遞到青靈手中。
“它會指引你前往九幽,在忘川河畔等我,待我完成了使命就來尋你!”
外間激戰(zhàn)正酣時,血珀之心所在的石室內(nèi)升起了一輪明月,明玄和晏瀟踏月而來。石室內(nèi),一顆血紅色的靈石在幽暗的光線中熠熠生輝。
“這就是......昊天的心臟,中天圣尊的真身?”
晏瀟被這炫目的美麗震撼,心中騰起異樣的情緒。
明玄道:“喚出含光神劍?!?p> 晏瀟伸出右手,掌心瑩光閃爍,一把靈力澎湃的短劍顯出了實體。明玄自后攬住晏瀟的腰,帶著她飛躍而起,將晏瀟送到了血珀之心前。
靈透深邃的紅色靈石如被鮮血浸染,光華內(nèi)蘊,仿若有靈,炫目得讓人挪不開眼!晏瀟定定看著,明明只需抬手就能終結(jié)一切,她卻在最后時刻不合時宜地猶豫了。一股難以名狀的情愫叫囂著在心中翻騰,說不清道不明。
晏瀟突然懷疑起自己的記憶,自昆侖車禍開始,經(jīng)歷的這一切都是真實的嗎?樊籠,黑蓮,還有那個從未謀面的中天玉虛圣尊真得存在嗎?
從踏入龍背原開始,她一直被形勢推著往前走,從未靜下心來思索過整件事的前因后果。斬妖魔、尋神劍、破樊籠,一樁樁一件件如夢似幻,似假還真,所有的緣由都是道聽途說,她其實從未真正觸碰到這個結(jié)界世界的本質(zhì)。
晏瀟垂下手,眼前的血珀之心映得她雙目血紅,她不知道自己是魔怔了還是清醒著,總之,現(xiàn)在就是不愿意,不愿意將劍插入這血色琥珀中。
“不,不對,我不能這么做,我不想傷害他......”
“瀟瀟?!?p> 明玄在耳畔輕輕喚她,聲音清清淺淺、空靈縹緲,極致溫柔又極盡纏綿。
“我愛你!”
晏瀟的心融化了,她從迷惘中掙脫出來,回頭看向他。明玄的眼睛無比清亮,濃濃的愛意滿得幾欲溢出。呼吸相聞間,晏瀟的額頭恰好觸碰到明玄微涼的唇,一個吻輕柔地順著她的額頭滑過鼻尖,落在溫暖的唇瓣上。
唇齒交纏間,明玄抬起晏瀟的手,緩緩往前送去,沒有任何阻礙之力,就這么輕而易舉地,含光神劍沒入血珀之心。
晏瀟醒悟過來,兀自回過頭,在她轉(zhuǎn)身的剎那,明玄的身影驟然消散,一股如大海般浩瀚洶涌的靈力源源不斷地灌入晏瀟體內(nèi)。
驚愕錯亂中,她的腦海一片空白,手中握著含光的劍柄,身體懸浮于半空,衣寐翻飛間,長發(fā)千絲萬縷肆意飄揚。
整個世界都陷入了一團耀眼的白光之中,除了白色,晏瀟看不見任何東西,有那么一刻,她覺得自己就要瞎了。周遭所有的一切,甚至是地心引力都在頃刻間消失,她的身體漂浮著,五臟六腑、四肢百骸都針扎般疼痛,讓她忍不住全身戰(zhàn)栗如瑟瑟落葉。
“明玄,明玄......”
她喚著他,念著他,然而卻沒有得到任何回應(yīng),那個她付出所有信任的人,此刻卻拋下了她獨自離開了。
吻君唇葉,余香猶在,人卻消失無痕。也許因為身心俱痛,晏瀟的意識無比清晰,人生中,總有那么一瞬間特別漫長,長得仿若沒有盡頭。獨自與恐懼、痛苦對抗了不知多久,伴隨著靈力的涌入,原先的世界自四面八方包圍過來,將白光逐漸湮滅,最后,一切恢復了原本的模樣。
晏瀟跌落在地,她抬起頭,恰見血珀之心驟然碎裂,化作點點紅色的螢火潸然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