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逐（四）

　　正襟危坐的幾位裁判也大都露出了滿意的神色。只是吳先生和秦先生兩位樂師的笑容，多少都帶點兒皮笑肉不笑的意思。

　　王肆表現(xiàn)越好，對其他二人的威脅就越大。他們又怎能不急。

　　姿容俊俏的侍兒為幾位裁判添上了茶。

　　王肆的曲音漸漸地變?nèi)?，轉(zhuǎn)為幾個溫醇的滑音。

　　此時臺下有人見他彈完了曲兒，帶頭鼓掌，喝起大彩來，無數(shù)人匯聚起來的聲音幾乎是震天響。

　　秦阮素來是個不喜歡喧鬧的，這聲音弄得他心里有些怵慌慌的，忍不住微蹙秀眉，桃花也似的清澈雙眼閉了一閉。

　　“請樂官大人評賞！”那名敲鑼的奉持此時又大聲道，同時用力敲鑼，以鎮(zhèn)臺下人聲。

　　鬧哄哄的聲音終于平息下去后，無數(shù)雙直勾勾的眼睛都盯住了兩位樂官，以及已經(jīng)抱著大阮站起身來的王肆。

　　片刻后，那男樂官和藹地向王肆道：“后面這一段，也是云生所教？”

　　王肆卻搖了搖頭：“這一段是我自己即興發(fā)揮，老師他聽我彈過，也很喜歡?！?p>　　即興發(fā)揮？這倒是有意思。秦阮心中暗道，這王肆在樂感上確實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那名樂官看向身邊的梅夫人，輕輕笑道：“梅夫人，你意下如何？”

　　梅樂官打量著王肆，唇角輕輕翹起，先自清了清嗓子，而后說：“的確不錯?！?p>　　這句話的語氣不輕不重，讓人難以琢磨她真正的想法。

　　王肆向兩位樂官行了一禮，然后才退回屏風(fēng)后面，長呼出一口氣，看上去比之前要輕松得多。

　　即墨安帶著她的中阮出去了。

　　“緊張了么？”王肆看看秦阮，問，“看你這臉白的，都趕上擦粉的姑娘了?！?p>　　秦阮平靜道：“是有些。”

　　此時即墨安的聲音從云音臺中央飄了過來。

　　“民女即墨安祝太子殿下福體安康。所奏曲目為《風(fēng)華》?！?p>　　秦阮懷疑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他記得很清楚，吳先生說即墨安該是彈的《思弦》，怎么會變成了《風(fēng)華》？

　　他本欲看向裁判那邊，卻又垂眸放棄。

　　說到底，這曲子不還是別人愿彈便彈嗎？難道他彈得《風(fēng)華》，別人就彈不得《風(fēng)華》？倒是滑了大稽。

　　秦阮也想聽聽，即墨安的《風(fēng)華》到底妙到了何種境界。之前秦七娘說他曲意不如即墨安，他也沉下心來將曲意打磨了一番，就是不知道與現(xiàn)在的即墨安相比，又孰高孰低。

　　幾個流動的琶音似潺潺的溪流。

　　溫和飽滿的阮聲霎時鋪滿了云音臺。

　　秦阮的心境立時就被帶入了極為美妙的場景。他對《風(fēng)華》的旋律何等熟悉，自然也能完全地感受到這套曲子的魅力所在。

　　晴風(fēng)掠過高閣瓊樓，引出后面那鳳冠金衣，廣袖如云的華貴女子。

　　即墨安玉手彈撥出幾句巧妙的樂音，恰似那女子一雙媚色如春的靈秀眼眸，臨風(fēng)望著遠(yuǎn)在天盡頭的故鄉(xiāng)。

　　一個滑音落下。是她朱唇輕啟，發(fā)出的一聲輕嘆。

　　曲子繼而進(jìn)入第一個樂段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