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物橫行,這四個字不是簡單說說的。
界湳村民的捕獵隊,從來不敢深入山脈腹地,僅僅是在靠近村落最近的一處低矮山峰活躍。
就算是這座矮峰,蛇鼠蟲蟻,獾狗牛羊,也時有出沒。
焦顏當先一人開路,揮舞著手中的寒劍,將沿途的繁枝茂葉砍的四處飛舞,也驅散了途中許多活物。
不時還有飛蟲跳起,趴在南池臉上,嚇得他躥上娘親的懷里。
清憐看著好笑,她一個弱女子,可沒法在這山里抱著一個三歲的孩子奔走。于是便道:“讓你爹背你?!?p> 隨之便將南池往前遞去,焦顏回身一把擒住南池的衣領,像拎一只雞那樣簡單,直接送上了自己的脖子。
這一刻的氣氛略有些奇怪,南池不是第一次騎脖子,以往爹都會說一句“尿尿要跟爹說”之類的話語,現(xiàn)在焦顏只是悶頭開路,一言不發(fā)。
“我們是要去哪......”南池終于忍不住開口了,這是他今天的第一句話,他常常一天不說一句話,雙親也習以為常。
“去那瀑布的上面?!苯诡佒噶酥父咛幷f道。
南池順著頭頂?shù)闹θ~望過去,隱約能從縫隙中看到那傾瀉的洛水,估摸著有三四百米之高,林間光線黯淡,日光也不烈,此時應當快日落了。
爬上那瀑布時,天指定黑了。
這讓南池不由得想起,他在前世遇見的一條狗。
那是只流浪狗,不知游蕩多少年,南池喂它一根火腿腸,狗就賴上他了,甩不掉,轟不走,真乃舔狗之楷模。學校不準養(yǎng)狗,它出現(xiàn)在校門的時候,保安就給抓起來,打算宰了煲湯。
出于一點憐憫心,南池抱回那只狗,打了一輛車,開到了十分偏遠的郊外。
接下來,開門,走你,師傅開車。
任那狗在車屁股后,奮起狂追,南池也不動聲色。
而那位司機師傅,也說了一句富有哲意的話來,令南池記憶猶新。
“不愛請別撩?!?p> 回到現(xiàn)在,南池有種感覺,這荒山野外,自己連東南西北都分不清,爹娘把自己扔在這,自生自滅,也是有可能的啊。
南池越想越覺得合理,雙親或許早就知道,自己不是他們親兒子,但讓他們拋棄一個嬰兒,又于心不忍,于是在自己能說話,辯是非的時候,扔了自己,也算良心過得去了吧?
一念至此,南池嚇得抖了一下。
“你尿啦?”焦顏停下步子,側著頭問道。
“沒......沒有?!蹦铣鼗剡^神來,聽著爹溫呵的話,又回頭看了看面帶笑意的娘,他剛剛被拋棄的想法瞬間被打散。朝夕相處三年,雙親怎么可能是這種人呢?
“相公,歇一歇吧?!鼻鍛z氣息微喘著說道。
“嗯?!苯诡亴⒛铣胤畔拢粗拮拥溃骸澳悴缓闷嬉ツ牧??”
“你又沒‘錢’了吧?”清憐白了丈夫一眼,錢字咬的很重,她指了指瀑布的方向道:“只是這次,你為何帶上我跟兒子?以往不都是你自己去的嗎?”
“嘿嘿,不是錢的事?!苯诡佇Φ溃骸斑@些年,你也知道,老村長讓香香跟著我學術法,符咒所剩無幾,另外我看咱兒子對書籍興趣極大,當年我也帶了不少,還有插圖的.......”
從談話中南池大概猜到了什么,那瀑布之上,或許是有什么“秘密基地”之類的存在,里面有許多雙親當初帶來界湳山,卻沒有直接帶到村子里的東西。
一家三口沒有歇太久,便再次趕路,因為天已經暗了。
焦顏隨手砍了一截粗木,從袖口又滑出一道符咒,隨后火光燃起,一道火把出現(xiàn)在了焦顏的手里,照亮前方的路。
這條路,五年間,焦顏來來回回走了多次,也算輕車熟路,隨著瀑布傾瀉的聲音越來越遠,幾人也漸漸靠近了崖頂。
待到一處開闊地帶時,周圍的樹木一下變得稀疏了起來,地勢也較為平坦,沒有方才陡峭的坡度。
“快到了?!苯诡佌f著,再次開路。
踏過這片平坦處之后,眼前是更為濃密的樹林,像是連風都透不進去,連落腳的地方都沒有,如同一堵樹墻。
在南池眼里,這倒是跟前世的綠化帶很像,且更高。
只見焦顏將火把插進了地上,又是一道黃符立于眉心。
“木法令道?!?p> 話落,咒符燃盡。腳下的大地有微微的抖動,像是有什么東西涌動在土里。
緊接著,樹墻也隨之抖動,那最中心的位置,競生生開了一道口子,可容一人通過。
南池暗暗稱奇,這三年來,除了剛來這個世界的那幾日,之后,界湳村屁大點靈異都沒遇到,他很難見到爹施術。
焦顏沒再停留,他抄起火把,進到了樹墻之中。
三人相繼步入,更為驚奇的一幕,出現(xiàn)在了南池的眼前。
他的目光中居然出現(xiàn)了一艘船,不是那種破敗不堪的小船,而是一艘整體完好,且有著艙室的精巧木船,約莫至少可載十多人的規(guī)模。
雖說不能算大,但就這么擱淺在草地上,也足夠令人驚詫了。
這艘船的四周被厚厚的樹枝蓋住,哪怕是在白天,也很難發(fā)現(xiàn)這里面有一艘船。
“爹,它是怎么到這里的?”
見南池難得話多,美婦人忙不迭的解釋道:“這離河道不遠,你爹為了移動這艘船,使了十多張借靈符?!?p> 借靈符,其符咒蘊含五行之力,催動咒法時,需號金,木,水,火,土法等令道。
至于法力的威力,自然跟錢是掛鉤的,按照《道洲風聞錄》的解釋,以及小黑的普及。
水符與土符最便宜,但一張至少在五兩以上。
火符與木符貴些,一張至少在十五兩以上。
金符最貴,一張至少百兩。但它在對付陰邪之物時,威力巨大。拿三年前,寡婦亡夫的無臉怪舉例,若當時陰陽師舍得,一張金符就可使其魂飛魄散。
當然不是所有的陰陽師,都是燒錢的。絕大多數(shù),都是靠自身靈力施法,或自制靈符減少在實戰(zhàn)中過度消耗。
而符咒只要掌握方法與心境,普通人也可施法,這最初都是賣給有錢人防身的手段。
全靠符咒施法的陰陽師,用小黑的話說:我雖不了解近兩百年的行情,也放在兩百年前,你爹也是獨一份,施法全靠錢,你娘家里是真有礦。
所以,移動這艘船,焦顏至少花了一百五十兩。
這錢,在青州府,也就是一座兩進制宅院的花銷,地方偏點的話,買四進大宅子也不在話下。若是給普通四口人家,十年吃喝不愁。
然后這“點”錢,放在陰陽師這里,搬個“船”就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