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風中,漫天星海垂落海面。
孤獨的雙桅船,闖入這絕美祥和的畫面。
船身四身掛起寥寥數(shù)只燈籠,微弱的光映襯著甲板上數(shù)十道身影。
此時,半百的老者正盯著頭頂?shù)男强铡6砗笫畮讉€艄工,也跟著抬頭看,不知在看些什么。
一干人等,一言不發(fā),空氣中只有風聲,呼吸聲。
許久。
“徐雜事,星盤顯示目前在什么位置?!崩险邌柕?。
“已到葬魂海的西邊了?!鄙砗笠幻凶踊氐馈?p> “那就是離界湳山界不遠了......”老者若有所思道。
“夜老,果蔬泡水,全爛了,我們還是先上岸尋求補給吧。不然艄工們會生病的?!?p> “徐雜事,尊使已經(jīng)沒耐性了,再耽擱幾日,恐怕......”夜老低沉道。
“以往送貨去暹國,哪見過這么大風雨?!毙祀s事看著船尾艙室,里面不時傳來靡靡的歡愉聲,隨即道:“再說您是船長,理會他作甚......”
“住口!”夜老低聲呵斥道:“那是鳳儀王府的座上賓,說話注意點!”
“是......”徐雜事弓著身子,低聲附語道:“那到底靠不靠岸?”
“明天若是看到陸地,就上岸,看不到的話,全速朝著踏古港前進?!?p> 身后眾人,隨后領命退了去。
老者依舊站在星空之下,用著只有自己才能聽到的聲音輕語道:“若下旬趕不到暹國,這一船的人恐怕.......”
......
“咕咕......”
寂靜的夜,深山林中,傳出好似夜鶯的烏啼。
焦顏捧著一本古籍,抬起頭,盯著艙室的頂板,思索著什么。
“咕唧......”
又是一聲,源自艙室內。
夫妻倆人對視了一眼,一個繼續(xù)低頭看書,一個抱著巴掌大的精巧盒子,繼續(xù)發(fā)呆,像在回憶往生。
“爹,娘,我若不說話?!蹦铣赜袣鉄o力道:“你們是不打算問我,餓不餓嗎?”
兩人忽然想起來什么,同時拍了拍腦袋,這一幕倒像一對老夫老妻。
“你們在這等著?!苯诡伋鹋鍎?,站起身道:“我去弄點吃的來,一會烤魚吃。”
他也不問兩人誰贊同,誰反對,徑直走出船艙內,而后外面?zhèn)鱽聿阶犹酥輩怖锏纳成陈?,漸行漸遠。
“咱們不回家了嗎?”南池扭頭看向娘親。
“你爹恐怕沒找到想要的書籍吧?!鼻鍛z說著放下手中盒子,將南池抱在懷里柔聲道:“今晚不回家也沒關系,我跟你爹呀,以前在這船里住了一個月,才慢慢漂到了這里.......”
“咕唧.......”
南池肚子又叫了,他脖頸有暖香的鼻息劃過,癢癢的,腹中有饑火在燒,空空的。此時被娘親抱著,著實不舒服。
他掙扎出暖柔的環(huán)抱,轉過身去面對著娘親。
清憐盤坐在地上,與站起的南池幾乎齊平,燭燈映出兩張橘色的面孔,一大一小,皆是貌美如畫,他們無言對視了幾秒鐘后。
“為娘身上可沒有東西給你吃。”清憐笑著,伸出手撫著南池的頭,寵溺道:“我以前聽太醫(yī)說,小孩子偶爾餓一餓,身子長的快......”
太醫(yī)?那不是皇宮里的醫(yī)生嗎?南池心念道。
他又想起這幾年,偶爾聽聞爹娘談話,也說過他們與鎮(zhèn)岳宗派之類的事情,門下一眾皆是為朝廷效力的朝師。這讓南池不禁想道,難道娘親是宮里的人?
“這艙內也沒留點吃點嗎?”南池收回思緒,不動聲色的望向第四口箱子問道。
“什么吃的能放五年啊。”
又是一陣沉默。
清憐欲言又止,她原本想跟孩子好好說一說當初來界湳時的趣事,可這孩子臉色淡淡的也不看自己,這讓幾度升起的傾訴欲又降了下去。
約莫過去了一炷香的時間,期間南池的肚子抗議了三次,他蹲在箱子旁,楚楚可憐。
接著,半個時辰過去了,外面依舊是一些鳥獸幽啼,沒有其他的動靜。
這一次,清憐與南池,他們的肚子比翼雙鳴,此起彼伏。
“我出去看看。”美婦人也忍不住,站起身,撩開竹簾走了出去。
“小黑,能看到什么嗎?”艙室內僅剩的南池,心里念道。
“嗯?你認為我可以看清方圓百尺的動靜?”小黑回應著南池心中所想道:“我可看不到你爹在哪。”
南池想到了三年前,小黑帶著嬰靈入侵他身體的那個夜晚,它似乎提前有預知。
“我能感應到的是怨力與殺念,不是活人的氣息。”小黑接著回應。
“不過......好像有什么危險的東西,正靠近這里?!?p> 雌雄難辨的聲音幽幽道,像極了南池前世里,午夜恐怖電臺里的播音腔,他的心瞬間被提了起來。
“啊!”
外面?zhèn)鱽砹伺说捏@叫聲,那是娘親無疑,南池連忙沖出艙室,來到甲板上。
循著聲音的方向,南池看到了朝自己這邊踉蹌奔來的娘親,以及她身后,跟著的一頭......烤豬。
南池甩了甩頭,饑餓使他產生了幻覺,那分明是一只有著半人身長的野豬。它通體銀灰,毛發(fā)如同白鋼一般散發(fā)出幽光。
眼看這只野豬離娘親越來越近,南池抄起船身上快燒盡的火棍,就跳了下去。
“不要過來!快上去!”看到跳下的南池,清憐邊跑邊喊著。
“你干嘛!”小黑也在心中喝道。
“不就是豬嗎!我以前又不是沒宰過!”南池小步伐著實不慢的跑著,心里回應道。
“你看看清楚!”
南池僅是閃過救人的念頭,也不管自己有多少斤兩,便跳下去了,小黑也沒來得及阻止,只聽它呵斥道:“那只豬想要追你娘,你覺得她跑得掉嗎!”
聽聞此處,南池忽然減緩了步子,確實,以野豬的速度,這一會的功夫,怎么可能追不上一個女人?
他極力望過去,發(fā)現(xiàn)那一人一豬趟過的草叢后面,似乎還有東西?地上蓋膝的草叢正大片的節(jié)節(jié)敗退,如同滾動的潮水一般,朝著自己這邊的方向撲來,夾雜著濃濃的壓迫感。
“那是什么?”南池不解。
“那只豬受傷了,真正可怕的是它后面東西!快回船上!”小黑回道。
可南池并未后退,他咬咬牙,反而迎著清憐繼續(xù)跑過去,當母子倆即將交錯的瞬間,南池將手里的火把扔了出去。
一道火焰劃過半空,落在了清憐身后的草地上,那緊隨其后的“潮水”忽然短暫的滯住了片刻,草地濕潤,沒有燃起大火的條件。
那股火光,在草叢中僅持續(xù)了兩秒多鐘,便如同吹滅的火柴,被“潮水”覆蓋。
而南池利用這短暫的空隙,拉著清憐,倆人已經(jīng)來到了船身下,而后相繼跑上甲板。
之后,母子兩人正要將橫在地上與船身之間的木板抽回來。
而已經(jīng)跑到船下的那頭野豬,抬著頭望向船上的倆人,在燭光的映射下,它黑亮的眸子似含淚水,泛著點點迷離。
“救我!”
南池好像餓的幻聽了,那只豬說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