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女子就這么躺在院子里,清憐不說話,也沒人敢上前去做什么。
最后,美婦人嘆了口氣,讓門外的好大兒焦悔進(jìn)來,讓其把段鳶給拖出去。
焦悔多問了一句“拖哪里去?”
卻得到一聲“拖海里去!”
焦悔得令,便背著昏迷的段鳶出門了,那理所當(dāng)然的樣子,似乎是真打算扔海里。
“交給老村長吧。”臨出門前,焦顏實在忍不住道了一聲。
清憐沒有再說什么,只是黑著臉,一個人去了東廂房,把門猛地關(guān)闔,院子里的氣氛降到了冰點。
“爹?!蹦铣匦÷暫暗溃骸安桓艺f說嗎?”
焦顏看著小人兒眼冒精光,好像有些幸災(zāi)樂禍般。他真想以父之名,對其進(jìn)行合理抽打。
可想到南池內(nèi)心并不是無知的孩子,他一時無從下手。也冷哼一聲,去了西廂房,把門關(guān)上。
南池左右看看,這是準(zhǔn)備冷戰(zhàn)了?那我今晚睡哪?晚飯還做不做了?心中一連三問。
......
傍晚,美婦人做了點飯,只盛了兩只碗,拿了兩幅筷。
自然是沒有叫丈夫,然后母子倆匆匆吃罷飯,洗漱過后,清憐便帶著南池去了東廂入眠。
是夜,三歲的南池倒頭便睡。
這一次,小黑不出意外的又冒了出來。
“精彩啊,家里又要添人了?”對白天的事,小黑自然無所不知。
它已成一縷怨念,神不知,鬼不見,飄在界湳村上空,默默的看著一切。
若不是之前入侵過南池身體,有了一種微妙的紐帶,它便真成了沒有人說話的孤家寡人了。
待百歲之后,滄海桑田,它有了靈體,才能與人說上一句話,而且還會被當(dāng)成邪物。
“你挺開心?。俊蹦铣刈I諷道:“說不定他外面還有私生子之類的,還不知道有多少人跟你爭爹呢?!?p> “嗯?”小黑語氣古怪。
“怎么了?”南池問道。
“咱爹偷偷出門了?!毙『诮忉尩馈?p> “我靠,果然有奸情!”南池的八卦之火又燃燒了。
“我去看看,這夢你自己做吧?!毙『谡f著便要離去。
“唉,等等等.......”
“你不是可以在我夢里看戲嘛,給我轉(zhuǎn)播一下?!?p> “轉(zhuǎn)播?”小黑正在試圖理解這個詞,隨后道:“我現(xiàn)在讀取不了你的內(nèi)心,你這話是什么意思?”
“就是把你看到的,都告訴我啊,就像上次那場大戰(zhàn)一樣?!?p> “哦,那叫轉(zhuǎn)述啊?!?p> “無所謂啦?!蹦铣孛氐馈?p> “不過轉(zhuǎn)播到底是什么意思?”小黑的求知欲很強(qiáng)。
“大概......就是,你看到的,我也能看到,這樣子?!蹦铣厮妓髦?。
“這樣子?”小黑說著,夢中的世界,半空中忽然出現(xiàn)了一道圓圓的虛境。
“這是什么?”南池抬頭望去,問道。
“你仔細(xì)看看啊?!毙『诨氐?。
細(xì)看之下,南池才覺得眼熟,隨即才注意到,虛境中,濃厚的夜色下有一面池子,隨后他道:“仙羨宅的院子?你幻化這玩意干嘛?”
“這不是幻化的,這就是院子現(xiàn)在的樣子?!?p> 聽聞,南池的瞳孔霎時放大,呼吸都變得沉重了幾分。
“這這這!”他結(jié)巴道:“這是真實的?”
“如假包換。”小黑淡淡回道。
“黑哥!”南池難以掩飾心中的震撼,語氣殷勤道:“你怎么不早說啊?!?p> “這怎么了?”小黑不解。
“你有這能力,之前為什么說看不到外界的情況?”南池疑惑。
“之前是不能,畢竟限于你的身體,但現(xiàn)在可以。”小黑回道:“之前,離開你的身體時間稍久,我就很難入侵你的意識。就跟現(xiàn)在一樣,我已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了?!?p> “你這轉(zhuǎn)播的范圍可以多遠(yuǎn)?”南池又問。
“如果沒有時間限制,多遠(yuǎn)都可以。”小黑回道:“我現(xiàn)在是一縷念力,雖然飄在浮空,看不見摸不著,但也是需要移動的?!?p> “你這能力,若是用在行軍打仗,簡直是掣肘敵軍與千里之外啊?”南池大喜道:“幫我做一件事?!?p> “憑什么?”
“我會重新考慮讓您共用這副身體的事情。”南池松了口。
“是什么?”
“去,把爹干嘛去的蹤跡,直播給我?!蹦铣芈冻鲂靶?。
“直播?”小黑又不懂了。
“就是你現(xiàn)在去看爹在哪,將他一言一行都從這虛境中放給我看?!蹦铣亟忉尩馈?p> “你想多了,直播做不了?!毙『诨氐馈?p> “為什么?”
“我離開你身體了,怎么給你直播?”
“那你還說多遠(yuǎn)都行?”南池不解:“再說這院子是怎么回事?”
“你不是說轉(zhuǎn)播嗎?”小黑也疑惑,又解釋道:“這院子是因為你就在這,我可以給你看。但遠(yuǎn)了,我就要離開才能看到?!?p> “我懂了,說到底,還是有限制?!蹦铣芈愿幸唤z不爽道:“那就轉(zhuǎn)播吧,你快去,別落下什么重要的消息?!?p> ......
界湳村中,大多數(shù)村民都入了眠,村中一片寂靜黑暗,焦顏悄悄來到老村長的院門外。
他手指微微施展了一絲靈力,卻見那院內(nèi),客廂房中,沉睡的女子眉心又泛出紅光。
接著,段鳶睜開眼,額頭滲出細(xì)汗。她起身,推開房門,人便飛身出了院內(nèi)。
兩人再次相見,段鳶正欲說話,焦顏卻忙道:“這不是說話的地兒?!?p> 隨后,女子縱身飛去,焦顏施展神蹤緊隨其后,眨眼睛,他們來到了界湳山林,兩道身影于山林中穿梭前行,風(fēng)緊月濃,好不浪漫。
待到半山開闊處,海上升明月,故人兩相望。
“顏哥......”段鳶輕聲喚著,抬步靠前。
“不。”焦顏抬手,阻止對方前進(jìn)的步子道:“我就是有幾句話要說。”
“你,知道這五年我是怎么過的嗎?”段鳶低眉垂眼,好不幽怨。
“段鳶,你曾說,清憐不是真心待我?!苯诡佌f道:“她放棄了優(yōu)渥的皇家身份,陪我來到界湳這種荒郊野村生活,她為我生了孩子,她不嫌棄我如今的樣貌,她......”
“不要說了!”段鳶厲聲打斷,轉(zhuǎn)瞬臉色又嬌柔起來道:“難道,你忘記了我們當(dāng)初的日日夜夜嗎?”
“我......對你只有感激。”焦顏回道:“因為你救了我?!?p> “你說謊!”她含著淚,語氣顫抖。
“我沒有,我自始至終,都把你......”焦顏看著段鳶,認(rèn)真說道:“當(dāng)成我的恩人。”
“你胡說!”夜色中,她的聲音響徹山林,段鳶拔出劍,直指焦顏道:“為什么?你當(dāng)初給我這把劍,取名為‘鳳’?你還說你家世代相傳的佩劍叫‘凰’!為什么,我是會錯意了嗎?”
“我......”焦顏啞然。
......
看到這里,雖然是轉(zhuǎn)播,夢里的南池仍止不住的喊道......
“還日日夜夜?”
“呵,男人?!?p> “呸,渣男?!?p> ......
山林中。
“我無心的?!苯诡佭€是解釋道:“你的劍光有鳳起之勢,我只是以形取之?!?p> “那個妖女到底對你施了什么法?”段鳶狠道:“她是媚妖,連皇室都被蒙住了眼,顏哥,你醒醒啊。”
“住口,你不許這樣說她!”焦顏眼神閃過一絲寒光。
“那我怎么辦?”段鳶垂著頭,簌簌淚下。
“你當(dāng)年騙我吃了子母鬼血丹,這五年里,我一直克制著沒有用靈力,一個月前,若不是我束手無策,也不會將你引來,我本來打算這樣過一輩子......”焦顏解釋道。
......
“子母鬼血丹?”南池看到這里,問向小黑:“這是什么?”
“一種抑制人施術(shù)的丹藥,分為子母兩丹,人吃了之后,正常情況不會對身體有損害,但是吞子丹者,不能使用靈力,一旦用了,子母兩丹者,身體都會遭受萬鬼啃噬的痛苦。且母丹能感應(yīng)到子丹的大體方位,這丹藥恐怕是當(dāng)初這個女人為了控制爹所備的吧?!?p> 未有停頓,小黑再次道:“好了,后面沒了,我感覺不對勁,便回來了。”
“什么不對勁?”
“那個女人正升起一股強(qiáng)烈的怨力,恐怕她很快就壓不住了?!?p> “壓不住會怎么樣?”
“你猜?!?p> 小黑話落,南池突兀從夢中醒來,耳邊一聲爆裂的巨響。
這之前,山林半山處......
“那我怎么辦......”段鳶依舊淚語。
“你看我現(xiàn)在,好好看看?!苯诡伝氐溃骸霸瓉淼某瘞熓プ右呀?jīng)不存在了,我只是界湳山一個小小的陰陽師。”
“你走吧,不要再來打擾我的生活了?!?p> “我現(xiàn)在很幸福,希望你能成全?!?p> 焦顏說完,決然的轉(zhuǎn)身,便要離去。
“那我怎么辦!”段鳶抬起頭,用那半截袖子擦拭淚水,語氣凌厲。
“你當(dāng)年為什么不早一點告訴我!”
“我等了你三年!找了你五年!”
“你現(xiàn)在是幸福了,那我呢!”
“我成全你,你當(dāng)我是菩薩嗎!”
“你想跟那妖女過小日子,我偏不讓你如愿!”
她字字句句的控訴著,絕美的臉,漸漸變得癲狂,長長睫毛上還掛著淚痕,卻目露紅光,滿是一股妖冶的病態(tài)之美。
“我要你永遠(yuǎn),永遠(yuǎn)活在失去摯愛的痛苦中!”
她說完,人已飛身躍下半山,直取那仙羨宅而去。
“你要干什么!”焦顏看著飛身而去的段鳶,大聲喊道。
他顧不得術(shù)法帶給自身的反噬,催動靈力,也緊緊的跟了上去。
兩人面露苦痛,一前一后,在夜空中猶如兩道流星。這痛苦是雙向的,他們都在極力忍受著,但這肌膚之痛,卻不及段鳶的內(nèi)心之痛。
......
“轟——!”
巨大的聲響將南池從夢中拉回,他睜開眼,先是看到了迷蒙的夜空,又感到周身有簌簌的冷風(fēng)。
“怎么了?”
他眼皮抖動著,漸漸看清了眼前。
仙羨宅,已成廢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