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院。
刻滿陰文的枯井再無一絲異動,顧離卻面無血色的呆了呆,不死心的爬到井口,將腦袋伸了進去。
“喂,前輩?”
“……”
“女鬼姐姐?”
“……”
“…鬼王大人?”
怎么會事?怎么一絲動靜都沒了?
顧離將腦袋縮了回來,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樣。
劉大胡子見此,和一眾鬼修也是搞不清狀況。
之前那自稱生前是算命先生的老鬼,沉吟片刻,遲疑道∶“老夫倒是有所猜測?!?p> 顧離和一眾鬼修皆向他看去。
顧離是想這井里的東西出來后,能幫他們四人逃過這一劫。
劉大胡子等鬼,則是好奇,想知道他們守護了十一年的存在,到底是什么東西,而且只要知道了其身份,那一直盤旋在他們心中未知的恐懼……就會變弱,甚至消失。
算命老鬼似乎很享受眾人注目的眼光,飄到前方自得的撫了撫長須,但見到大家的眼神都慢慢變得不善,立即咳了兩聲為眾人解釋。
“至陰之地是真,至陰之命則是我們猜測,此時這猜測看來應該為假;”
“而活人屬陽,這小子的精血你們也看到了,其中的澎湃力量駭人聽聞,他一連滴了九滴精血下去,陽氣過重,則陰陽失衡……”
不耐煩的聽完一大堆廢話后,眾鬼恍然大悟。
顧離懵逼了,吶吶道∶“精血中的神蘊力量太強…..把她給撐死了???”
算命老鬼點了點頭∶“民間傳說中,素有道家高人以血畫符,驅邪滅鬼這個說法?!?p> 好像還真有這個傳說,那我殺了一個可憐女子的冤魂……顧離猜測這井里的女鬼,一定是太子案中被牽連官員的女眷。
此時弄巧成拙,他一時有些接受不了事實。
劉大胡子等眾鬼也接受不了,因為他們的任務,就是守護這口枯井。
要是這里面的存在真出了意外,那他們這些負責守護的鬼修,其下場不言而喻……
后院一陣安靜。
“我非活剮了你這小畜生不可!”劉大胡子一聲凄厲咆哮∶“這小子現在元氣大傷,殺了他,大人或許會繞過我們?!?p> 百鬼心里悚然絕望,紛紛凄厲咆哮,這次可不是和之前一樣了。
剛剛他們結成大陣,卻出工不出力,想把這小子弄到井邊,用這至陰鬼氣慢慢磨死顧離。
但,現在他們犯了大錯,要是再不將功贖罪……
“百鬼夜行!”
鬼音凄厲,鬼影重重,黑色的鬼氣匯聚成鬼霧,又形成一只漆黑如墨的巨大鬼爪。
這陣法將百只鬼兵境鬼修的力量融于一擊,已經堪比鬼丹境全力一擊。
顧離眼里閃現瘋狂,搖搖晃晃站起身,體內早就蓄勢待發(fā)的元氣瞬間流轉到右手。
“五雷正法——掌心雷?!?p> 雷法分為上下兩卷,上卷是修煉之法,下卷是各種攻擊秘術。
孟老頭也只從道宗掌門那贏來了上卷功法,隨之他又輸給了顧離,順便送了他一道不知從哪搞來的雷法秘術。
顧離悟性很高,能一夜學會使用元氣,但他修為極低,這是無法改變的事實。
此時他右手心閃爍絲絲藍白色電光,將手掌包裹,
劉大胡子聽到雷法本來嚇得差點肝膽俱裂,但見到顧離的雷法后,一愣,馬上嗤笑道∶“嚇老子一跳,練氣境巔峰都沒到,裝神弄鬼。”
青年鬼修沒好氣道∶“我們不就是鬼?”
劉大胡子∶“……….我讓你說話了嗎?”
眾鬼∶“……”
顧離自然知道自己的修為非?!?拿不出手。
但他之前的想法是偷襲大陣中的某一鬼修,到時候陣法將會不攻自破。
但如今事已至此,顧離也只剩這一擊之力,至于等死….他沒這習慣。
巨大鬼爪從天而降,對著顧離重重拍下。
就在這千鈞一發(fā)之時,顧離忽然感到從背后傳來一股極陰之力涌入自己體內,按照雷法運行的軌跡凝聚到手掌心。
藍白色的雷光瞬間變得漆黑如墨,從正氣浩然變成詭異陰毒,從包裹掌心的雷球變成縱橫肆掠的雷電。
此刻,顧離手握黑手雷霆,恍若地獄冥神。
刺啦!
如同布帛被撕碎,巨大鬼爪被黑色雷霆撕碎消散……
百鬼恐懼的齊齊看向顧離身后。
“噗?!鳖欕x吐了口血,但他不在意,緩緩轉過身……
身著白衣的男子,年約二十多歲,身材高大,面容俊朗,就像一個普普通通的年輕書生,但雙眼里卻滿是物是人非的滄桑,一頭雪白長發(fā),既沒有帶發(fā)冠,也沒有被發(fā)帶束起,隨意的倒梳披散著。
“前輩是?”顧離心里疑惑,眼前之人他不認識,也不知從哪冒出來的。
白發(fā)男子靜靜看著顧離,沉默不言。
顧離想起剛才那股傳入體內的陰氣,試探道∶“前輩是從井里出來的?”
他有些驚訝,以為在這勾欄之地,井里的肯定會是一只女鬼,但此刻他更多的卻是狂喜。
擁有人身,而且這種實力,最低也是鬼丹境修為,最重要的是他救了我,那就說明我今晚不用死在這了,賭對了……
顧離總算定下了心,正想求眼前之人…鬼幫忙去救季知秋三人時。
“你長大了?!?p> 白發(fā)男子聲音低沉,似乎感覺額前的長發(fā)有些惱人,隨意的將其攏到腦后。
顧離心里一震,腦中迅速思索眼前之人的身份∶“你認識我?”
“不認識,只是聽他說過,和見過你幼時的畫像?!?p> 季狐貍說之前曾說過在太子府見過我畫像,而作畫之人是……
那眼前之人肯定是他的舊部,但為何鬼族會救他?
為何會把他放在井里?
這人難道是……
顧離心中充滿不敢置信,一連串的疑問卻怎么也問不出口。
“我是罕見的至陰之命,所以鬼族會救下我。”白發(fā)男子似乎看出了顧離的疑惑,為他解釋∶“本該沉睡二十年時間才能蘇醒,但你的九滴精血,卻讓我提前九年醒了?!?p> 自從‘太子案’那年之后,顧離從未哭過,就算再重的傷,再難熬的灼心之痛,他都能流血不流淚。
但此時他忍不住雙眼通紅,小心翼翼的問道∶“你是…蘇大人?”
蘇亦初,太子上官言的至交好友,當年的狀元郎,年紀輕輕官拜戶部侍郎,唐家的女婿,本該前途無量,卻因‘太子案’滿門抄斬……
白發(fā)男子嘆息一人∶“已死之人而已?!?p> 顧離見他承認身份,再也什么都不管了,雙手按住他肩膀∶“告訴我當年真相!”
蘇亦初成了鬼修,而且還能和他相遇,那我何必再浪費時間……
“當年鐵證如山,你就算知道了真相又如何?”白發(fā)男子蘇亦初只是淡淡問道。
顧離怒道∶“我不信!我不信他會是那種人,這天下本就該是他的,他何需造反!”
蘇亦初只是沉默無言。
“那我只要你告訴我,當年有哪些人參與!”顧離身上殺氣騰騰。
只要名字,我只要知道那些人的名字,一個都不能少!
蘇亦初眼神無悲無喜∶“你只需要治好傷,好好的活下去就好。其他的事….我會來做?!?p> 他剛剛借出修為時,才發(fā)現顧離體內的傷勢,心里很是后悔。
“哈哈….你來做?你憑什么隱瞞我真相?你有什么資格!”顧離愴然笑道。
“治傷?你看出我修為盡廢,認為我殺不了他們?我敬你是他至交好友,再問你最后一次,那些人都有誰?”
‘太子案’的對錯真假,顧離全然不在乎,他只要當年所有參與過此事的人….全都付出代價。
蘇亦初明白這已經是顧離的心魔,嘆息一聲∶“馮家是其中之一,你先找他們報仇吧?!?p> “我知道,但還有其他人。”顧離眼神如鷹,死死盯著眼前的男子。
“知道又如何?馮家不依舊還逍遙法外?”
“等我滅了馮家滿門,如果你再不說出真相,我會把你視為…叛徒。
當年太子出事時,顧離雖然年幼,但他這么多年的準備,自然也知道了一些事。
要是沒有叛徒,那當年就不可能會有‘鐵證如山’這一說法。
“時間差不多了?!碧K亦初忽然沒頭沒腦的說了一句話,不等顧離反應,他突然震開肩上的雙手,一指點在顧離眉間……
……
顧離回神后,看著眼前的白發(fā)男子∶“我不會謝你。”
“不需要,我不知你心脈受損,借你修為反讓你傷上加傷,這是補償。”蘇亦初說完,輕輕跺下腳。
顧離這才發(fā)現,他剛剛情緒失控,警惕性也有所下降,居然沒注意到在兩人的周圍,不知何時被一層淡淡鬼霧包裹著。
黑霧散去,‘百鬼夜行’陣法依在,只是其中多了一個人。
是她……顧離心里一驚,他自從知道‘引渡使’藏在樓中后,就一直猜測其身份。
最大的懷疑對象就是望月樓老鴇,因為她當時和宋雅詞一起進了包廂,之后所有人被迷昏,自己等人被埋伏……
但顧離怎么也沒想到,‘引渡使’居然會是那位夢姑娘的貼身侍女——綠荷。
輸了,一敗涂地,希望季狐貍他們都還活著……
綠荷冷冷看著白發(fā)男子,剛剛她已經從劉大胡子那知道了事情所有的經過。
對于手下的無用,她心中暴怒……真是一群廢物,依靠‘百鬼夜行’大陣,居然還拿不下一個廢人!
“大人,您怎么會和顧刀神認識?還有你們剛剛在‘域”中說了些什么?”
聽到這兩個問題,顧離一驚。
大人?蘇亦初不過才成為鬼修十一年,居然有這么高地位?
域又是什么?
但顧離知道,鬼族目前還不知道自己真正身份,此時他當然不會傻乎乎的露出馬腳。
白亦初露出一絲詫異∶“刀神?沒想到昏昏沉沉十一年,居然還出了這么個人物。
“我只是見他居然會雷法,所以想聊聊,這個回答你可還…滿意?”
聽到這明顯不悅的語氣,綠荷福了下身∶“大人恕罪,只是這小子太過狡詐,屬下擔心您剛剛蘇醒會被其騙了?!?p> “啪?!?p> 綠荷重重飛出,身上黑色鬼氣搖晃不定。
顧離和百鬼卻差點驚掉了下巴,他們可是知道這女人‘引渡使’的身份。
就這么直接抽了?
真的一面子也不給?
綠荷緩緩站起,身上殺氣騰騰。
原來也是易容,不對,這莫非是傳說中的變化之術……顧離打量眼前的陌生女子。
女子身材高挑,長相妖嬈,左眼角下長了一顆淚痣,風情萬種。
就當所有人以為這女子要動手時,她忽然巧笑嫣然道∶“大人還真是不會憐香惜玉,可疼死妾身了,咯咯…”
鬼兵境只是虛幻靈體,但這一刻,劉大胡子等一眾男鬼修,都感覺自己….有感覺了。
大膽妖孽,敢亂我心神?!
顧離也察覺到自家兄弟造反,連忙靜心凝神,鎮(zhèn)壓心里的邪念。
他還是第一次見到這么…魅惑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