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望月樓，顧離才敢挺直了腰桿。
上官璟這次是‘偷偷’離宮，看啥都覺得熱鬧∶“顧哥，咱們接下來去哪玩？”
顧離沒有回答，帶著他找了家酒樓，兩個人點了一大桌子的酒菜。
看著眼前的各種腰子，還有各種補腎的菜，上官璟納悶道∶“點這些玩意做什么？看著就沒胃口?！?p> 這傻孩子……顧離語重心長∶“你昨晚才長大成人，多補補。”
補個錘子……上官璟郁悶道∶“昨晚一夜沒睡，光聊天去了，現(xiàn)在困死了。”
“咳咳…”顧離差點被嘴里的腰子給嗆死，緩口氣后，怒其不爭的罵道∶“你還有沒有點出息？啊？干脆叫小二送塊豆腐來，你自己撞死?！?p> 上官璟有些委屈，但腦子里忽然閃過一個念頭。
昨晚顧離和姽婳，孤男寡女共處一院……
“顧哥，你昨晚該不會……”
“滾蛋。”顧離沒好氣罵道∶“我這么沒品味？會去和一個女鬼…鬼混？”
姽婳是鬼族？！
上官璟心里一沉，壓低聲音∶“顧哥，你真能確定這事？這可不是光聽名字就能瞎斷定?！?p> 天下名字叫狗蛋兒的人海了去，總不能真是那玩意兒吧。
而且還有些牛頂天，沙萬仁之類的，難道真能把天頂破，真能殺了一萬個人？
小崽子還挺多疑，好的不學，帝王家的臭毛病倒是全學會了……顧離嚴肅的點了點頭∶“千真萬確，昨晚我見到了她的…真面目，能把人給嚇死。”
“不瞞你，我現(xiàn)在看到她就想躲，我還能和她鬼混？”
把我?guī)У焦砀C，現(xiàn)在又告訴我這事，他到底打的什么算盤？……上官璟猶豫道∶“顧哥，你現(xiàn)在和他們也算盟友，該不會把我的身份也告訴他們了吧？”
臥槽，昨晚太忙居然忘了這茬……顧離狠狠拍了下桌子∶“我是那種人嗎？我看你小子順眼，想讓你了解對手，你就這么看我？”
聽到這動靜，周圍酒客都不禁看了過來。
上官璟忙歉意笑了笑，又看向眼前一臉委屈的男人∶“顧哥，我不信你，還能和你偷跑出來？我就是害怕他們知道我身份，會來欺負我?！?p> 顧離拍了拍血淵令∶“沒事，好好跟我混，我罩著你。”
吃了幾口菜，顧離繼續(xù)道∶“你怎么和‘他們’混上的？當心被他們玩死，還不知道原因。”
這話是他的真心話，上官璟還年幼，又出生低微，和鬼族混在一起，的確是與虎謀皮。
甚至如今他和上官鴻兩人，在他們父皇心里的地位，已經(jīng)極其危險。
顧離明白，上官烈是想挑選儲君，所以一直有意無意的放縱眾皇子明爭暗斗，但勾結異族，這絕對是他不能容忍的底線。
上官璟滿臉苦澀∶“‘他們’想要權勢，而我想要活下去，就這么簡單的狼狽為奸了?！?p> 帝位之爭，就算你說自己不會參與，也沒有人會相信。
每一個皇子，還有他們身后扶龍的勢力，都需要步步為營。
一步錯，就會滿盤皆輸，陷入萬劫不復之地。
因此，沒人會相信其他的兄弟姐妹。
顧離心里也是暗嘆，在這場亂局中，的確每個人都是身不由己。
上官鴻和上官璟，同鬼族和妖族勾結。
上官羽背后有儒家，但還是為了能拉攏季家，用自己的親妹妹做籌碼。
明王和寒王背后也是道佛兩宗支持，就是不知道兩宗各自支持的是誰。
顧離喝了口酒，沒有再多言。
妖族千金賭坊，鬼族望月樓，這兩族幾乎囊括了整個京城的三教九流勢力。
道宗把持司天監(jiān)，儒宗掌控天下讀書人，而佛宗的寒蟬，居然是最神秘的血淵衛(wèi)首領……
顧離明白，三局棋中第一局，就是在這京城博弈，而第二場就是京城之外的勢力爭奪。
三宗兩族，肯定也早已在京城外布下了棋子……但，顧離想了想自己在江南留下的后手…絲毫不慌！
上官璟愁眉苦臉，扒拉著盤子中的菜，沒有一點胃口。
顧離伸手在他腦袋上揉了揉∶“怕什么，只要你小子不昧良心，我不會讓他們動你?！?p> 上官璟一怔，眼神復雜的看向顧離∶“為什么？”
“因為你姐姐是我的朋友，上官言也曾經(jīng)和我提過你?！鳖欕x沒有隱瞞。
他小時候就曾聽上官言提過上官璟，很乖但卻很可憐的一個孩子……
上官璟猛然站起身，不敢置信∶“你…認識我大哥？！”
他幼時母親早亡，父皇也當自己是空氣，每次被欺負時，都是上官言護著他。
在他心中，上官言就是自己最親的人。
十一年前，六歲的上官璟，聽到大哥的死訊，變得更加孤僻和沉默。
最后是云貴妃見他可憐，于心不忍，把他帶在了身邊。
他也因此和上官虞很是親近。
顧離悶頭吃著菜∶“認識，還很熟，那王八蛋不知道被我揍過多少次，他沒和你提過我？”
“你居然沒死……”上官璟怔怔看著眼前的男人，不敢相信這個事實。
“命大，就活了下來。”顧離見這小子沒胃口，干脆直接把盤子里的菜趕到碗里。
“你這是怎么和‘他們’做生意的，什么事都不知道，就和個二愣子一樣?！?p> 上官璟沉默不言。
顧離瞪了周圍的客人一眼，眾人紛紛低下頭……這誰啊，眼神這么兇…
不過，上官言？……眾人心里一顫，紛紛起身結賬離開，很快這二樓就剩下顧離兩人。
有些事不能聽，會死人的……
我這身官威是越來越厲害了……顧離得意的挺了挺腰桿∶“是不是認為我在挑撥你們的關系？
別想太多，你的身份，回頭我就會告訴那小娘皮。
“雖然咱們都和上官言認識，但咱們也就見幾次面，我不會害你，但也不會信你。同樣，你肯定也不會信我?！?p> 上官璟嘴里有些發(fā)苦∶“能不能別告訴他們？”
“不能，你的身份也很容易就會被猜到，由我去說，他們反而會忌憚幾分?！鳖欕x吃著最后一盤炒腰子。
上官璟無力的坐下∶“你告訴我這些，是想對的起我大哥和姐姐，自己問心無愧?！?p> “差不多吧?！鳖欕x抬起頭∶“那你的決定呢？”
他說這么多話，目的就是想讓上官璟能和妖族斷絕關系。
上官璟直視著顧離的眼睛∶“我已經(jīng)長大了，自己的人生自己選擇，不管將來是何種下場，也無怨無悔?！?p> 顧離心里暗嘆，但他已經(jīng)仁至義盡，再勸說下去也是徒勞。
“嘻嘻…阿璟，有志氣！”
忽然傳來妖王的聲音，兩人心里一驚，同時看了過去。
妖王跳上桌子，眼神寵溺的看著上官璟∶“人的出生不能自己選擇，但以后的人生，卻可以自己決定?！?p> “一個妖族說這話，是想把我給笑死？”顧離吃飽喝足，看向妖王∶“什么時候來的？”
“你們從望月樓出來，本王就一直在后面跟著?！毖醵鬃谧郎?，搖晃著無一絲雜色的尾巴。
顧離眼神灼灼的盯著她腹部∶“你的傷怎么全好了？幫我把臉也治治，這可是你弄傷的，你必須負責?！?p> 上官璟和妖王∶“……”
這臉可是我行走江湖的本錢，還有秀姐的傷……顧離直接開出籌碼∶“我可以讓上官璟得到一次機遇?！?p> 妖王碧綠貓瞳微瞇，和之前憑空取出離殤刀一樣，扔過了一個小瓶子。
顧離打開一看，里面是一些碧綠的液體，香味清新淡雅：“我還有個朋友，也需要這東西?！?p> 其實他知道，季盛夏也能幫忙去除自己和秀姐臉上的疤痕，但他不想再欠季家人情。
妖王沒有廢話，再次扔出兩瓶∶“那小姑娘臉上的傷時間太久，一瓶不夠?！?p> “大氣?！鳖欕x也不廢話∶“如今有不少地方發(fā)生了洪災，陛下把這事交給我來處理，我現(xiàn)在把這任務交給這小子，相信以你們的手段，這應該是小問題。”
妖王舔了舔爪子∶“第一，把這麻煩事甩給了我們，你對陛下也有了交代；
第二，可以幫助那些可憐災民；
第三，順便把阿璟支開，遠離京城這是非之地；
第四，我們妖族肯定要派人幫忙，你可以順便看看我們潛伏的實力。”
顧離一臉見鬼的表情∶“你這小腦袋瓜子什么時候變這么靈光了，全對！”
“呵，你上次接機獻策，既和我們立下了血盟，又趁機故意讓我們和首輔大人扯上關系?！?p> 妖王臉上閃過不屑∶“人族有句話，‘吃一塹，長一智’，本王和你打交道再不多個心眼，恐怕被你賣了還會幫你數(shù)錢?！?p> 顧離對這小東西真有點刮目相看，樂道∶“那這坑你們跳不跳？”
“為何不跳？”妖王坦然道∶“阿璟本就不被重視，再加上年紀又小，如今有了這嶄露頭角的機會，再不抓住，我們豈不是真成了傻子?！?p> 羽王在京城威望很高，明王在軍隊立威，寒王在謀劃江南的門閥世家。
阿璟也必須要爭上一爭了…這機會絕不能錯過。
小東西有點魄力……顧離看向上官璟∶“看在你大哥和姐姐的份上，再幫你一次。
第五，你一直在藏著，我這次也是在逼你站到明面上，這事辦砸了后果你也明白，辦好了，其他皇子可就不會再把你當個小白癡了?！?p> 真不愧是他，不管是武道，還是謀略，都他娘的是個妖孽……上官璟對顧離躬身一拜∶“想坐上那個位子，我就不會瞻前顧后，不敢破釜沉舟，又怎能殺出一條血路?！?p> 鋒芒畢露，上官璟十七年來，第一次在人前，露出了自己的獠牙和野心。
顧離面無表情。
妖王滿是贊賞∶“不錯，我妖族要扶的是真龍，可不是條泥鰍。”
說完她站起身，在上官璟面前微微低頭∶“殿下不負我妖族，我妖族定當誓死追隨！”
……
御書房，
顧離詳細訴說著今天的一切。
上官烈靜靜聽完，從面前堆積如山的奏折中抬起頭∶“朕還是真小看這個兒子了，有點朕年輕時的風采。”
有個屁的風采……顧離問道∶“陛下這是答應把這事交給十六殿下？”
“為何不答應？兒子想要有出息，那當老子的豈能不給他機會?！鄙瞎倭液攘丝诓?，想提提神。
“那他和妖族？”顧離有種不好的預感。
上官烈笑了笑∶“你答應了朕五件事，‘磨礪眾皇子，對付妖族和鬼族’，這兩件事你剛好一起辦了?！?p> 呵，上下嘴皮一碰，還真是站著說話不腰疼……顧離直言道∶“我想要做了馮家?！?p> “隨你，但前提是必須要找到證據(jù)?！鄙瞎倭译S口回道，仿佛不知道馮家是太后的娘家。
得到承諾，顧離也不再多留，敷衍的行了個禮，直接離開。
上官烈看著杯中茶葉……入口苦，回味香。
機會，朕已經(jīng)給你了，能否苦盡甘來，可就看你自己的手段了。
阿璟，希望你別讓朕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