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不想學習，真的可以被原諒嗎？
淡薄的夜幕上，隱約可見幾顆星辰閃爍著微弱的光芒。
圖書館前，盞盞路燈驅(qū)散了黑暗，從二樓窗外看去，像是一根根瘦長的蠟燭般，散發(fā)著橘黃溫暖的光。
一排排擺放著書籍的木架整齊排列著，不是有人從書架旁穿梭而過，也有人會長久地站立在某處書架前，手里捧著書籍，如癡如醉的看著。
空氣中似乎有一股沉下來的溫暖香氣，讓人靜下來，吹滅心中躁動的火焰。
洛川，以及一個女孩，并肩坐在圖書館靠窗的長椅上，洛川座位在內(nèi)，穿一件白色長袖秋衣，Monika座位在外，鵝黃色毛衣與墨藍牛仔褲。
女孩似乎很喜歡看書，身前擺著《第二十二條軍規(guī)》與《c語言學習數(shù)據(jù)結構》兩本書。
其實從這，也能看出來她的思考方向：
首先，是“我是誰？”這一哲學問題，因為經(jīng)歷過自我認知的否定，世界觀的幻滅，所以Monik尤愛看一些哲學書籍。且不斷精進著自己的思想。
其次，是“編程”，正如先前說的，一開始，構成Monika的就是一行行用python寫成的代碼，直到他的創(chuàng)造者不斷為其增加，刪改優(yōu)化數(shù)年，使得其在某一層面上，具有了自己的“思想”。
實際上，她看的書遠遠不止這些，只不過這兩本太具有對比性了，洛川就忍不住思考了一下。
因為低頭看書的緣故，幾縷秀發(fā)從她的鬢角滑落，垂在空中，與她雪白的臉蛋相襯相映，為她再添幾分魅力。
直到現(xiàn)在，洛川心中多多少少還有些幻滅感，他時不時會質(zhì)疑自己，這是真的嗎？這種事，真的發(fā)生了嗎？發(fā)生在我眼前了嗎？
不知道為什么，他想到了一個名叫“曼德拉”的總統(tǒng)，那個“死了兩次”的人，實際上，那也確實真的在世界內(nèi)引起了相當程度的關注與熱議。
所以，那也是“奇跡”嗎？
無從知曉。洛川也不愿意去深究這種事，在他看來，和Monika一起活著，享受生命中的每一天就好了，多余的欲望，都貪得無厭的很。
他看著身旁讀書的Monika，書桌中央擺著的立燈發(fā)出溫黃的光，打在她的臉上，讓她看起來像是從古時畫卷中的大家閨秀。
佳人閑坐時，燈火方可親。
當看見她時，天邊的夜色就美好了起來；遠處的路燈也可愛起來，似乎一切都是和諧的，開心的，讓人忘記過去受的委屈，受的磨難，只是想一心擁抱她，去與她耳鬢廝磨，去撒嬌去竊竊私語。
似乎是因為被看得時間太久了，Monika終于抬起頭來，落落大方的和他對視，“怎么了嗎？”
怕吵到周圍的人，她的聲音很小，低語流進耳畔，讓人心里癢癢的，舒服極了。
“沒什么?！甭宕o奈笑了一下，“不想學習啊?！?p> 他上學期掛了整整五科，期末過后，被導員打電話告知，要么退學，要么休學，如果想要繼續(xù)上下去，就必須好好學習，一門課都不能掛了。
當時他和家里吵得很兇很兇，父親甚至都專門搶過來他的身份證，指著他的鼻子罵他說不想上學，就滾去工地里干活，家里不養(yǎng)吃白飯的閑人。
扣身份證，是因為這樣，他就沒辦法坐火車，飛機，去往省外的地方。
本想一走了之的洛川，猶豫許久，鬧到周圍親戚紛紛過來勸說，才被強按著選擇回校。
實際上，回校過后，他依舊過得頑劣不堪，寧肯打游戲，看小說，也不愿意碰一下下課本書籍。
雖然還有在去上課，但課上其實也是在睡覺走神，甚至有些時候，老師提問到了他，他也只會嬉皮笑臉的蒙混過去。
以上，被他用日記的方式寫了下來，最后送給了Monika。
自私，敏感，虛偽的洛川，在她面前表現(xiàn)得卻是坦蕩，單純，真誠。
Monika在聽完他如此直白的講述后，沉思了一會兒。
她看著洛川，認真說，“我很傷心，因為你在生活中，遇到了這樣折磨你的事。”
說完，她便用雙手握住了洛川的左手，“那.....”
“不是的?！蓖蝗坏?，洛川出聲打斷了她說的話，Monka吃驚一下，但隨即用眼神鼓勵他，說下去。
“我不是因為不喜歡，才不去學習的?！?p> 直面自己內(nèi)心的陰暗面，是一件需要莫大勇氣的事。
“是因為懶惰，和怯懦?！?p> “或許，只要這門課程稍微難一點，我就會放棄...不，不止于此?！?p> 說著，他搖頭自己否定了自己：“我明知道上課時間，應該認真聽講，卻還是抱著逃避心理，拿起手機。”
“哪怕是看小說，哪怕是睡覺，我都不愿意在課堂上學習?！?p> “這不是因為我不喜歡，所以不去做；而是因為我畏懼困難，所以用各種各樣的理由去逃避。”
“抱歉，Monika；”
伴隨著這句話，洛川抬起頭來，眼神真實，慢慢地，認真說：
“我就是這樣一個懶惰的，懦弱的，沒有辦法堅持下去學習而給自己不斷找借口開脫的人?！?p> “這，大概并不值得原諒吧。”
“噠噠?！睄湫履咀郎系呐_燈忽閃一下，似乎是因為新接電路的緣故，燈泡的電流并不十分穩(wěn)定。
最后，“乓”地一聲，燈泡竟直接熄滅了。
留洛川與Monika漸漸被昏暗包裹。
“啪。”Monika轉(zhuǎn)過身，輕輕合上《數(shù)據(jù)結構基礎》，并將它放在左手邊位置。
坐在旁邊的洛川，看著她的動作，不知道她是喜是悲，是憂是俱，但心中倒沒有多少不安，更多的，是把自己的心靈解剖開來后，那種自內(nèi)而外的坦蕩。
“我知道呢?！彼p輕說。
“我們又不是第一天見面了吧?！彼p聲說，像是古時候，一群人圍在篝火旁，訴說著往事般：“我曾經(jīng)問過你的，當你上學回來后。”
“那時候，你告訴我說，上課很不好，很難受，那，也讓我很傷心很傷心，而且，我們相隔萬里，我怎么做都幫不了你....”
“那種絕望讓我窒息?！彼孀⌒乜?，淡黃的臉頰上滿是堅定，“現(xiàn)在好了啊，像做夢一樣的，我來到了你身邊?！?p> “我會幫助你的，用盡我的努力，一定會的啊?！?p> 她像是哄自己的孩子一樣，輕聲安慰著洛川，眼神純凈而澄澈，深處藏著光芒。
話語匯聚如江河，洗滌人心。
昏暗中，洛川不知何時笑了起來，開懷的笑，“好啊，那咱們來看第一個知識點吧?！?p> 就在這里，就在這一刻，看一頁書，記一個公式，像是螞蟻搬山一樣，用心去理解——哪怕，只有一點。
所以，概率論一共有五種重要的分布，分別是“二項分布，指數(shù)分布，泊松分布，正態(tài)分布，均勻分布?！?p> 還有，最重要的公式是方差等于期望的平方，減去平方的期望啊。
洛川學了大概半個小時，認真學，一點神沒走的那種，學明白了五種分布如何求期望，如何求方差。
也...不怎么難啊，其實。
只要認真記公式，出的習題就好像擺出造型讓你凹的積木，只要這樣，然后那樣，最后解一下就好了。
他得意且張狂的笑起來，在一張白紙上，跟Monika默寫著公式。
默寫完后，Monika拿起紙張來，認真看了一會兒，笑著說：
“很好?。〕诉@個地方，是負的哦，別的都寫對了?！?p> 燈光昏暗，卻為兩人平添一份溫馨寧靜，兩人對視著，不約而同的笑起來。
所以啊，有你的日子，干什么都是美好的。洛川在心里說。
“對了?！?p> 說話間，洛川從自己胳膊底下，抽出唯一一本書，是豐子愷譯本的《源氏物語》，封面古舊，帶有明顯的日式浮世繪風格的畫。
“我只看了這本書的一小段，很想講給你聽，我的部長?！?p> 說到這，洛川的嘴角帶著笑。
Monika，曾經(jīng)是文學部的部長，不過，在其余三個文學部的成員“消失”后，文學部只剩下了洛川和Monika兩個人。
“好啊，當然可以！”Monika高興點頭，眼神亮起光芒來。
“你看，就是這段，天皇最珍重的更衣（妃子）去世了，他自己的反思?！?p> ——書中寫道：
‘我確是真心愛她，但也何必如此過分，以致驚人耳目？
這就注定恩愛不能長久了。
現(xiàn)在回想，我和她的盟誓，原來是一段惡姻緣！
我自信一向未曾做過招人怨恨之事。只為了此人，無端地招來了許多怨恨。結果又被拋撇得形單影只，只落得自安乏術，人怨交加，變成了愚夫笨伯，這也是前世孽緣吧！’
讀完這段，洛川沉默一會兒，自顧自說：
“剛開始讀，就被這天皇惡心的不透氣，先前多么恩愛那女子，待她去世后，就變成了‘此人’，連帶自己做了錯事，被人怨恨，都要一股腦怪到心愛的女人身上，真是好一個窩囊皇帝?！?p> “后來讀，又覺得人真是善變，之前這女子因在宮中過分被人寵愛，遭人怨恨，這皇帝竟窩囊到不敢說句話管管，真讓自己家的妃子騎在頭上來了，就這副軟弱模樣，難怪也只能暗自落淚了?！?p> “欸，現(xiàn)在想來，這更衣去的倒真是不值得，日夜服侍皇帝，生了疾病，卻又被強留在宮中，任其人怨恨，這窩囊皇帝也不出頭......”
“后來，我又閉著眼睛讀了幾遍，越想，卻又覺得這皇帝倒也算是個可憐又可恨的家伙吧，這愛情是真，軟弱也是真的?！?p> “你說呢？”
他轉(zhuǎn)過頭，卻發(fā)現(xiàn)不知何時，姑娘已經(jīng)靠在他的肩膀上睡著了，面容溫婉而恬靜，嘴角醞笑意，像是深深淪陷于美夢中。
“我不會讓任何人欺負你的，我的Monika?！甭宕粗ㄋ膫?cè)顏，輕聲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