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贊美...冥河母親
洛川蘇醒過來，重新回到人間。
很多時(shí)候，其實(shí)昏迷比醒著輕松...得多。
睜開眼，面前空蕩蕩地一片昏暗。
轉(zhuǎn)過頭去，他看見穿著白大褂的武見妙正在忙碌著，面前似乎是一套極為復(fù)雜的器皿，各色液體混雜。
玻璃管道交錯(cuò)縱橫，閃爍著耀眼的光。
似乎是察覺到了洛川的視線，武見妙轉(zhuǎn)過頭來，臉上有幾分訝異：“你醒了？我還以為要再過幾天?！?p> 洛川沒有搭理她，伸手在身上摸索著。
手機(jī)。
洛媽。
好多未接電話。
他回?fù)芰诉^去，電話被立即接通了。
“喂，媽...是我?！?p> “.....”
電話那頭，洛媽一下子哭了出來，一邊哭，一邊罵。
洛川舉著電話，聽她說話。
“小莫呢！小莫這孩子，說你缺東西了，給你去送，我和你爸想送送她，結(jié)果她一出門，就跑沒影了...”
“咔嚓”
下意識(shí)用力，洛川手掌握緊，掌心中傳來金屬被擠壓的咔咔聲。
他渾然未覺，雙眸驟然漆黑一片，最內(nèi)層卻好像有一縷金色火焰，熊熊燃燒。
“洛川！”
武見妙見勢(shì)不對(duì)，立刻出聲，將他從情緒中拉出。
電話那頭，洛媽正在接連問：“小莫去你那了么？你是不是沒看見她？給你打電話怎么不接？”
“她在我這，我們這邊挺忙的，也就沒回去，我尋思著讓她和我一起在這邊就挺好的?！?p> “不行！”
洛媽一下子否決了他的建議，連珠炮似地說：
“我就不愿意你出去找工作，你看看你，去了快一個(gè)星期都沒顧過家，你在那邊能照顧好她么？！”
“你們現(xiàn)在還在放假呢，又不是找工作，你急著掙錢做什么？真要缺錢了就跟我說。”
“我告訴你啊，再忙也不能不接電話啊你聽到?jīng)]有！我和你爸都快急死了！”
武見妙站在病床前，看著洛川。
他說話的語氣，跟他的表情完全不一樣。
——沒有表情。
無論是喜，怒，哀，樂，都根本看不出來他的任何面部變化。
換句話來形容——就是死人臉。
洛媽嘮叨許久，確保洛川沒事，才放下心來。
電話掛斷，洛川坐在床上，像個(gè)木偶般，呆呆地坐著。
神情呆滯，惶然。
“你...”武見妙看著他，出聲說了句，“我知道你的事?！?p> 洛川一動(dòng)不動(dòng)，好似根本沒有聽見。
“那個(gè)女孩..是叫Monika對(duì)么？也是奇跡誕生的吧？”
洛川緩緩轉(zhuǎn)過頭，眼神聚焦，重新看向武見妙。
“噠！噠”
那眼神鋒瑞如刀，武見妙竟然下意識(shí)后退了兩步。
“你要說什么？”洛川的語氣沒有什么起伏，更沒有一絲溫度。
“我知道，她為了救你，把生命力都還給你了，對(duì)吧？”
“...”洛川沒有說話。
但是他的眼睛，眼白漸漸被漆黑占據(jù)，瞳孔變?yōu)槿琪{魚般的金色。
他身上散發(fā)出危險(xiǎn)的氣息，漸漸籠罩在武見妙身上。
這樣的氣場(chǎng)與壓迫感，讓武見妙如墜深淵。
她知道，如果自己再說下去，這個(gè)男人恐怕真得會(huì)讓她閉嘴。
脆弱..暴躁..易怒..到底是什么改變了他？
“我暫時(shí)，維持住了她的靈魂?！?p> 武見妙說出了這句話。
氣息消散。
“你....什么意思？”洛川開口說話，語氣有一絲波動(dòng)。
“她耗盡了生命力，回到了冥河中，這是自然法則，是現(xiàn)在的你我都沒法改變的事?！?p> “但是，她回到的冥河，是我的冥河支流?！?p> “什么...意思？”
“我的職業(yè)...死神之密醫(yī)，信奉冥河之母?！?p> “簡(jiǎn)而言之，就是契約屬于我的死神，開辟屬于我的..冥河分支。”
“有什么用？”
“我的實(shí)力，與契約死神掛鉤，兩者共生?！?p> “而我變強(qiáng)，則可以開辟屬于我的冥河，容納亡者，轉(zhuǎn)世重生。”
武見妙猶豫下，接著說：
“在你昏迷的時(shí)候，我和你強(qiáng)制簽署了契約，讓你變成了我的死神?！?p> “但是..我也把她即將消散的靈魂，收容進(jìn)我的冥河里了。”
洛川終于抬起眼睛，直視著她。
“一開始....要不是你...我也不會(huì)進(jìn)那個(gè)病房。”
“現(xiàn)在，你趁我昏迷，把我變成了奴隸...”
武見妙眼神波動(dòng)了下，似乎想要反駁什么，最終卻沒有說話。
“然后...還收容了她的靈魂...你想靠她，來威脅我？”
“如意算盤...噼啪響啊...”
洛川滿是嘲諷的話語，驟然響徹在她的耳畔。
殺意刺骨冰寒。
“你還有什么，想說的？”
氣氛凝結(jié)至冰點(diǎn)，武見妙脖頸處，傳來一陣壓迫。
“契約死神...不是變成奴隸，我們，是共生關(guān)系。”
“哦。”洛川單手掐住了她纖細(xì)雪白的脖頸，“所以呢？”
“你要么...殺了我...我會(huì)在死前，把她的靈魂放出來，讓你們見一面?！?p> “那你放吧?！?p> 武見妙沉默了一下，抬起手來，雙眸如同洛川一般，染成漆黑顏色。
她的皮膚開始龜裂，血管漸漸干癟，像是漸漸被風(fēng)干般。
洛川似乎能夠感覺到，自己與武見妙之間，確實(shí)存在著一根鎖鏈。
如她所說，這鎖鏈并非主仆之位，而是共生。
但是他依舊沒有松手。
他信不過武見妙。
從一開始的藥劑，到后來的換病房，武見妙推動(dòng)著一切事物的發(fā)展。
一切都是那么剛好。
自己服用了武見妙的藥劑，身軀強(qiáng)化，能夠掌控火焰。
然后，他被武見妙送進(jìn)病房，卻正好當(dāng)天，那個(gè)該死的家伙就來拜訪。
而兩人之所以戰(zhàn)斗，理由也是莫名奇妙——自己到底為什么，會(huì)被誤解為地獄系？
說到底，應(yīng)該還是因?yàn)槲湟娒畹乃巹?p> 而事后，自己卻恰好被武見妙救下，Monika的靈魂也被收容。
一切都是那么剛剛好——?jiǎng)偤玫谋瘎。孟癖蝗司脑O(shè)計(jì)過般。
現(xiàn)在，他要拿武見妙的命，去撕破她的面具。
但是——“啪啦”
他的手背處，卻真正流淌上了一連串的鮮血。
抬頭看去，此時(shí)的武見妙，卻是無比凄慘。
七竅流血，渾身皮膚干枯，雙眸漆黑，姣好容顏破碎...
而在她身后，隱約傳來一陣波動(dòng)，晦澀，陰暗。
她在用自己的生命，去接引Monika的靈魂。
洛川冷眼旁觀。
武見妙漆黑地雙眸，直勾勾看著洛川，流出兩行血淚來。
她似乎變成了一個(gè)巫婆般，嘴角滿是鮮血。
但她依舊是在嘗試牽引。
一道漆黑門扉的虛影，自空氣中緩緩顯現(xiàn)出來。
花紋并不復(fù)雜，僅有幾道。
洛川似乎有所感覺，這扇門，就是大名鼎鼎的地獄之門，連通人間與地獄。
當(dāng)然，這必然只是千千萬萬門扉中的一道。
門外傳來嘩嘩啦啦的水聲。
以及...一道熟悉的氣息。
“洛川，相信她！”
那道聲音，如是說。
武見妙沒有停手，頭發(fā)末梢開始由黑變白，兩手撐開，不斷向前延伸。
呼吸。
洛川猛地一抬手，將手中的武見妙扔在了病床上。
“嘭！”
地獄之門正要顯現(xiàn)，他向前一步，手中漆黑火焰浮現(xiàn)，將其緩緩關(guān)閉。
“嗡嗡~”
空氣震蕩，地獄之門顯然掀起了陣陣動(dòng)蕩漣漪。
最后，它還是漸漸消散在了空氣中。
“呼~呼~呼”
病床上，武見妙大口大口呼吸著新鮮的空氣，表情卻仍然是那副冰冷的樣子，似乎沒有什么波動(dòng)。
這一刻，窒息缺氧造成的滯澀感覺，與生機(jī)流逝的無力感，像是刻刀般刺痛了她的神經(jīng)。
她側(cè)躺在病床上，等到呼吸順暢，才對(duì)洛川說：
“你姐姐在隔壁病房，你想去看她的話，可以去?！?p> “嗯?！甭宕ㄞD(zhuǎn)身就走，直到門口，他才轉(zhuǎn)過頭，“當(dāng)死神，要干什么？”
武見妙語氣很平靜：“殺戮獵物，守護(hù)密醫(yī)。”
“知道了?！甭宕ㄍ崎_門走了出去，腳步漸行漸遠(yuǎn)。
他的臉上沒有什么表情，只不過眼神卻再也不像剛蘇醒那般，呆滯而毫無生氣。
殺戮....獵物。
路德.....你，準(zhǔn)備好成為獵物了么？
——。
病房內(nèi)。
武見妙躺在洛川睡過的床上，臉上滿是尚未褪去的潮紅。
窒息...生命流逝...
那種感覺，些許讓她沉醉。
她那修長的雙腿，不自覺夾緊了潔白的棉被。
床上還殘留著洛川的氣息。
她把頭深深埋進(jìn)去，大幅度深吸一口氣。
“呼~”
“哈...哈哈...”
她清脆的笑聲，響徹在病房中。
直到最后，她才緩緩抬頭。
眼神迷離而沉醉，低聲呢喃著，“贊美...冥河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