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句話，李迦束在生前聽過很多遍。
“你不干，有的是人干?！?p> 土木工程，需要很多人力才能干成。
但不是什么人都能進工地干。
封建領主有一個‘好’，按照慣例，讓農(nóng)奴和自由民(小手工藝人、自耕農(nóng)等等)應貴族老爺?shù)恼髡俜嬉?，不用發(fā)工資，最多管口飯。
可是，讓老弱病殘去搬磚，肯定不如健壯勞動力的效率高。
請問，如何定義‘健壯’？
其次，就算發(fā)揮標準的封建精神，不發(fā)工資只管飯。土木工程作為一種長周期的集約式生產(chǎn)活動，勞動力對糧食的硬性需求，是無法回避、節(jié)省的黑洞。
而且，最好別拿木糠和觀音土去喂勞動者，肉蛋奶才是能量源泉。
那么，在一座孤懸海外、天氣多變、封建領主家族衰敗的大型島嶼上，健壯勞動力和優(yōu)質(zhì)口糧的儲備，夠嗎？
或許，可以依賴一些，本地特有的底蘊？
......
城堡高塔內(nèi)。
李迦束向窗外望去，俯瞰那位于四五公里外，昏暗云雨之下的海港口和城鎮(zhèn)村落。
初陽·弗列疊什的領地，是這整座島嶼，但實際有人煙的，只有李迦束望見的‘固斯城’。
說是座城，其實僅是海港、漁村、港口小鎮(zhèn)、農(nóng)場耕地的建筑集群。
哦，還得算上領主的城堡。
初陽的這座城堡，位于地勢相對更高的，島嶼中央山谷的邊緣一側(cè)，能將海港與城鎮(zhèn)村落全數(shù)收入眼簾。
盡管現(xiàn)在已是上午6點，固斯城仍不見陽光。黑色的大片烏云，在海港以及更遠的洋面上空翻騰，沒有電閃雷鳴，只下著窸窸窣窣的小雨。
昏暗。
但，李迦束有一雙魔鬼的眼睛。
憑借魔鬼血統(tǒng)自帶的黑暗視覺，李迦束清楚地望見，三艘中型船只，以及一艘大型船只，在昏暗云雨中駛?cè)敫劭?.....
等等，那艘大型船只，似乎有列裝火炮？而且甲板上有血跡？
可能就是初陽在昨夜提及的，選擇來固斯城中繼補給的海盜吧。
初陽的領地，很窮，很落后，但情況其實也很復雜。
情況復雜，也意味著存在機遇。
噔噔噔。有人踩著樓梯，上來了。
“使者大人，您要的面具和斗篷，已經(jīng)準備好了?！?p> 是昨夜的那名中年護衛(wèi)。他手上抱著一個木盒，低著頭，恭敬地遞給李迦束。
“嗯?！崩铄仁焓纸舆^木盒，問道：“初陽起床了沒？”
中年護衛(wèi)答道：“老爺他......”
“昨晚老爺與大人您，交談甚久，休息的遲?？赡苁瞧７α耍形葱褋??！?p> “大人，需要我去喊醒老爺嗎？”護衛(wèi)又小聲問道。
李迦束想了想，計算了一下時間，開口道：
“不用喊醒他，讓他繼續(xù)睡。哦，如果上午10時，他還沒醒來，再去喊醒他吧?！?p> 盡量保證8小時充足睡眠，但也別賴床。
“好的大人?！敝心曜o衛(wèi)說道，“您沒其它事的話，我就退下了？”
李迦束：“......抬頭，讓我看看你的臉。以及，你的名字？”
中年護衛(wèi)抖了抖，隨后小心翼翼地抬頭，以免冒犯到眼前的魔鬼。
他看起來40多歲，棕褐色的胡茬精心修剪過，面容談不上英俊，甚至可以說因為坑坑洼洼的皺紋和傷疤，完全就是‘小鮮肉’的反義詞。
因為熬夜，他頂著一副黑眼圈。
“回大人，小人的名字是哈莫?！?p> “嗯，哈莫，你家里幾口人？當了多久的領主護衛(wèi)？”
“回大人，家中四口人，妻子在城堡里做洗衣工，小女兒幫廚房打下手?！?p> 中年男人頓了頓，“大兒子在港口的酒館做侍應生，不和我們住一起?！?p> “至于當了多久的領主護衛(wèi)......”
“我其實不是固斯城的本地人。年輕時，我在西牙里王國的本土做山賊，后來，霧月老爺救了我的命，于是我便金盆洗手，隨霧月老爺來到這座島，結婚生子，服侍弗疊列什家族至今。”
李迦束用爪子撓撓下巴，“霧月老爺？指前任領主么？”
護衛(wèi)哈莫點頭，“是的?！?p> “嗯，哈莫，昨夜我聽初陽提起過，他父親，在上周因病逝世?！崩铄仁鴨柕?，“前任領主，是染了什么病？醫(yī)生和牧師沒治好他？”
護衛(wèi)哈莫搖搖頭，“霧月老爺走的很突然，短短三周時間內(nèi)，器官機能衰退，大片皮膚烏青烏青的，無法下地走路。”
“醫(yī)生說看不出是什么病，好像也沒傳染性。吃了些草藥，不管用，唉。”
“至于牧師......大人，我們島上，雖然在港口小鎮(zhèn)有一座年久失修的，【贖罪圣主】的教堂，但本島并沒有【贖罪圣主】的牧師常駐，咳，他們只在每年收取什一稅的時候，才會過來?！?p> “而且，霧月老爺平時就對贖罪牧師很冷淡，哪怕是生病時，也沒有讓我們這些下人，去王國本土求助贖罪牧師?！?p> 李迦束微微挑眉（就算是魔鬼也有眉毛）。
“大片皮膚烏青，器官機能衰退......哈莫，我問你?！?p> “霧月·費疊列什，他平日里，是不是有鉆研過，嗯，煉金術一類的玩意兒?”
護衛(wèi)哈莫一臉驚訝地看著李迦束。
聽魔鬼使者的話語，似乎，初陽老爺并沒有告訴魔鬼使者，前任領主鉆研煉金術的秘密？
但神秘莫測的魔鬼使者，猜出了這個秘密？
“是，是的，使者大人?！惫氏驴谒?，連忙答復道：“霧月老爺在平日里，有鉆研煉金術和黑魔法，這件事只有我和管家，以及初陽少爺知曉。”
“初陽少爺，哦不，老爺，他昨夜一定是太勞累了，所以才忘了和大人您講此事?！?p> 哈莫補充了一句。
好家伙。
李迦束心想，看起來，昨夜甲方和自己交底了，但沒完全交底。
這固斯(Goose)城的水，不淺吶。
自己可沒忘記，這里是低魔世界。
煉金術和黑魔法，可能真的會鼓搗出什么東西。
除了客觀的物質(zhì)與社會規(guī)律，超自然力量的因素和風險，也得被考慮進去。
嘆了一口氣，李迦束輕輕地拍了拍，哈莫的肩膀。后者一個踉蹌。
“嗯，初陽年紀小，丟三落四忘了一兩件事情很正常?！弊约赫f道，“你黑眼圈有些重，去好好休息一會兒吧，哈莫，你辛苦了?！?p> 中年護衛(wèi)微微一愣，隨后恭敬地回答道：“謝謝大人，那我告退了?！?p> 噔噔噔。他下樓了。
李迦束看了看窗外，遠處的海港口和城鎮(zhèn)村落，已經(jīng)亮起來一些燈火。
低頭，打開自己手上的木盒。
從盒中，取出一件寬大的麻布斗篷，以及一副黃銅面具。
這件大尺寸斗篷和面具，是李迦束昨晚吩咐初陽，讓城堡里的匠人，連夜制作的。
斗篷用于遮擋身上的魔鬼特征（角、尾巴、翅膀、赤色皮膚）。
面具遮擋魔鬼真容。
畢竟自己需要實地調(diào)查一下基層，嚇到人就不妙了。
雖然2米1的身高，已經(jīng)是極為顯眼了。
把斗篷和面具塞進次元袋里，隨后，李迦束向窗戶外一跳。
翅膀張開，在窸窸窣窣的小雨中，向著昏暗，但有光亮的海港口，滑翔而去。
沒有調(diào)查，就沒有發(fā)言權，不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