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珩平靜的任由那人埋首在她背上,一雙見過了大風(fēng)大浪的眼睛格外平和,她勸道,“誰還沒有個失足的時候了,我有個朋友,小時候還爬樹上下不來了呢?!?p> 溫昶:“……”
他悶聲道,“這個朋友不會是你自己吧?”
謝珩溫柔一笑,“絕對不是在下!”
怎么可能,她小時候都是攛掇別人上樹的。
“那你說剛才都看見了什么?”溫昶從謝珩背上起來,耳根子還殘留著熱意。
謝珩正色道,“我只看見了溫大人您的玉樹臨風(fēng)?!?p> 溫昶翻了個白眼,對于某些人這種毫無誠意的謊言視而不見,他輕咳一聲,神色如常,“剛才什么都沒有發(fā)生?!?p> 謝珩“嘖”了一聲,熟稔的搭過溫昶肩頭,“好好好,什么都沒發(fā)生?!?p> 他們兩個人說話的功夫,又有了一批將士被運回來。
卷耳正提著藥箱,在傷員之間穿梭,幸好太醫(yī)院院首簡行遠(yuǎn)在此次隨行之列,他精通外傷,手腳麻利的給受傷的士兵止血包扎。
謝珩偏開眼,不去看那傷的太重,正在緊急施救的現(xiàn)場,半晌后才問道,“寧王多少人?”
“斥候來報,有六萬人之?dāng)?shù),”溫昶聲線有些沉,他們兩個人選的這個位置很好,整個人都藏在黑暗里,可以注視著外面的一切。
謝珩沉默了一瞬,良久才嘆息道,“求援的消息能發(fā)出去嗎?”
溫昶搖了搖頭,“寧王的叛軍把鳳溪山圍的水泄不通,試了幾次,都沒人可以下山?!?p> 對此皇帝愁的又白了好多頭發(fā)。
謝珩抬眼看向遠(yuǎn)處的星火,眸子中染上了一層懷念,“尋常的路自然下不去,但是,”她瞇起眼睛,身上彌漫著的那點傷感頓時消散,化作鋒銳的意氣,“我第一次遇見卷耳就是在這?!?p> 那一年謝珩十六歲,不同于旁的女子,她二八年華時正是心最野的時候,她甚至覺得給自己綁個翅膀能上天,那一年冬天她來了京城,在鳳溪山上遇上了被殺手組織圍堵的卷耳。
出于閑情逸致,她主動對卷耳伸出了手,然后兩人就一起在山上被圍堵了兩天,后來走投無路,孤注一擲之下,居然在后山發(fā)現(xiàn)了一條小路,因為地勢險要,沒有人敢走,所以被他們兩人發(fā)現(xiàn)并且順利脫身。
定遠(yuǎn)侯抬起眼,多年厲兵秣馬帶來的壓迫感撲面而來,謝珩大方的任幾人一起打量,甚至好脾氣的指著輿圖標(biāo)注,“這里是一處斷崖,下去時務(wù)必要小心。”
良久之后,由皇帝拍板,“既然如此,不如一試?!?p> 謝珩垂首立在一側(cè),并不摻和前線的事,看著皇上正在商議怎么派人過去,謝珩已經(jīng)退居一旁,總歸她能做的就這些,至于剩下的就交給天命吧。
她就不信,一個亂臣賊子還真能弄死她!
她目送著一小隊人乘著星月前往后山,林間的晚風(fēng)已經(jīng)夾雜著春天枝葉抽新芽的味道,東風(fēng)吹開了千樹萬樹,翠綠的嫩葉正悄聲在夜里成長。
穿著赤黃色的男子負(fù)手走了過來,眉目間充斥著淡淡的煩躁。
謝珩被這顏色晃了眼睛,心說這身衣服真的不會吸引蚊子嗎?也太顯眼了吧!她轉(zhuǎn)過身剛舉起手,作勢要彎腰行禮,就被五皇子打斷,“不必了,謝卿,這里沒有外人。”
“謝殿下,”謝珩續(xù)上剛才只到一半的禮,她緩緩起身,與周景熠錯開一小步,一起看向那一隊連夜下山的勇士。
“這條路,安全嗎?”周景熠蹙起了眉,由于今上獨特的審美,他的子女中少有昭寧那般容貌溫和的,大多走的是冷艷那一掛,五皇子也不例外,甚至于他是所有皇子中容貌最為艷麗的。
此時,這位皇子正負(fù)手而立,晚風(fēng)吹的他衣襟擺動,一張寫著不耐的臉上,難得出現(xiàn)了一絲擔(dān)憂。
謝珩搖搖頭,輕嘆了一口氣,“這條路是微臣無意中發(fā)現(xiàn)的,當(dāng)時情況緊急,沒有旁的路可選,即便危險也不得不走?!?p> 周景熠眉間的溝壑更深,上挑的眼睛里露出了關(guān)切,但是由于他每天都是滿臉不耐煩,這個表情就顯得愈發(fā)煩躁,“本王看這里近乎直立,不好攀爬,謝卿當(dāng)日是陷入了什么險境?”
謝珩沉默一瞬,這五皇子怎么整天擺著一張誰欠他兩百萬的臉?她誠實回答,“被殺手追殺,在山上躲了兩天,再不下去就要餓死了?!?p> 聞言周景熠似乎牽了牽唇角,他看向那小小火把向山下移動的路線,緩聲道,“待到回了京城,謝卿可以去本王那里選幾個府兵,護衛(wèi)你的安全?!?p> “多謝殿下美意,”謝珩笑道,“那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周景熠滿意的點點頭,謝珩便抬起頭與他指著遠(yuǎn)處的燈火,兩人談的很是投機,從眼前的一方天地談到昔日趣事,五皇子是個閑不住的,謝珩年少時又一年一年的往外跑,南南北北她都走了一遍,因此兩人聊起山河盛景來竟然格外投緣。
在謝大人一通不分青紅皂白的忽悠下,五皇子簡直與謝珩相見恨晚,恨不得邀請她回去秉燭夜談。
溫昶裹著素色外袍,一臉冷漠的看那兩人相談甚歡,手中提著的燈籠隨風(fēng)搖曳。良久,他才冷冷的“呵”了一聲。
九歌輕咳了一聲,“少爺,外面風(fēng)大,要不我們還是回去吧?”
“沒事,”溫昶瞇起眼睛,看向五皇子的眼神變的不善,“燕王什么時候開始在謝珩面前晃的?”
“從去歲爆炸案開始,”九歌抬起頭,高深的看向天空,忍不住腹誹,那可比謝大人說喜歡您早。
身為合格的暗衛(wèi)就要學(xué)會適時的裝聾作啞,比如說合理的無視掉自家少爺狩獵回來后在帳外和別人黏黏糊糊,九歌有些感慨,也不知道公主和國公準(zhǔn)備好接受這個現(xiàn)實了沒?
“爆炸案?”溫昶仔細(xì)咀嚼著這幾個字,那個時候他每天往外跑,忙的腳不沾地,現(xiàn)場衙門家三點一線,一共見過謝珩三次,一次是她心情不好,一次是柴淵渟的來信,最后一次是柴淵渟進京。
去年他們就沒有再見過了,過年的時候他去送年貨,結(jié)果謝珩出了門,只給他留了個份禮物,再見到已經(jīng)是上元節(jié)之后了。
溫昶擰著眉把事情和腦子里的一切對上號,最終忽然明白過來,這么長時間,燕王豈不是已經(jīng)和謝珩混的很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