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一雙最明亮的眼睛
洗衣女席勒帶著她九歲的兒子向家匆匆走著。
她的家在富人區(qū)皇后一街的郊區(qū)，一棟用油布和木板拼湊起來的小屋子，簡陋，甚至稱不上能避風(fēng)雨。
但她從來沒有這么覺得，她一直感覺光明主神會把生活的光明灑落在她身上。
或者說灑落在她那個因為一場疾病而失去光明的九歲孩子身上。
到那個時候，她就可以帶著自己孩子去一趟皇后二街，之前聽她的酒鬼丈夫說過，那里有一家面包店的面包很是美味。
“偉大的光明神，愿您庇佑席勒，凱撒！”
席勒在心里默默禱告了一句。
又想到那個嗜酒如命，喜歡酒后打她的酒鬼丈夫，席勒默默在后面加了一句：“愿您早些把那個畜牲帶走！”
自從她那個酒不離手的酒鬼丈夫把她洗衣辛苦積攢來的五個銀幣偷走后，已經(jīng)快十天都沒有回過家了。
在這十天里，每一天的洗衣工作量盡管讓她勞累不堪，但席勒內(nèi)心精神卻是格外的愜意。
她不用再每天一回到家就得馬上燒飯，而那個對她吆五喝六的畜牲卻可以堂而皇之地爛醉如泥躺在床上睡大覺。
想到這里，席勒下意識摸了摸藏在褲腿里用手帕包著的兩枚銀幣，這是她辛苦一個月?lián)Q來的，
“凱撒，今天你想吃點什么，媽媽可以滿足你！”
席勒情不自禁晃了晃另一手里溫暖小手，都說孩子是媽媽的心頭肉，席勒感覺她這一輩子最大的幸運就是有了凱撒這么一個懂事乖巧的兒子。
“媽媽，我想吃您親手燉的豌豆，因為那是世上最好吃的東西！”
戴著一頂破舊但格外干凈小帽子的凱撒，仰起頭開心一笑，用他那“明亮”的眼睛看著媽媽席勒。
“媽媽回家就給你燒！”
聽完兒子凱撒的答案，席勒擺正了頭，心滿意足地笑了起來，她的右耳在一年前被扇打地再也聽不到兒子的笑聲了。
但好在她還有另外一只耳朵在，感謝偉大的光明神！
對這十天沒有酒鬼丈夫的日子，席勒從未如此開心滿足，雖然每天洗衣的工作已經(jīng)榨干了她身上最后一絲氣力，但到下班后看到乖乖坐在門口等她的兒子凱撒，席勒渾身就會變得格外有勁。
“等媽媽攢夠十個銀幣，就帶你去神父那里，求他治好你的眼睛！”
席勒在心里打著屬于自己的小算盤，照這個月的洗衣量，每月兩枚銀幣，花去一枚，存一枚，十個月后我的兒子就能看到光明了呢！
“媽媽……”
一直很少開口說話的兒子凱撒扯了扯席勒的衣服，像小貓輕輕叫了一聲。
“怎么了，凱撒？”
“媽媽，前面……好像有東西著火了！”
“著火了？”
席勒愣了一下，兒子凱撒的眼睛不可能看到東西，除非兒子撒謊。
但席勒知道兒子凱撒不可能撒謊。
刻意把手里的油燈提高了些許，藉著油燈并不明亮的光線，席勒終是看見前方的路邊，停著一輛她只在摩爾老爺家門口看過的汽車。
但那輛汽車安安靜靜停在那里，并沒有兒子凱撒說的什么著火，只是車身……在劇烈晃動。
席勒微微愣了一下，隨之明白過來，臉一紅扭過頭，下意識伸手去捂兒子凱撒的眼睛，但當(dāng)手伸到凱撒臉前時，卻變成了溫柔的撫摸。
“凱撒，前面停著一輛摩爾老爺家那樣的汽車，沒有著火，是不是你肚子餓了，想吃燉豌豆才向媽媽撒謊？”
席勒有些生氣，她一直認為盡管生活再艱苦，但也不能去做壞事，尤其是小孩子不能撒謊騙人。
“媽媽，我沒有騙你，我真的看到有東西著火了！”
凱撒伸手指著眼睛看到的光亮方向，想給媽媽解釋。
“凱撒，你再這樣，媽媽可要生氣了！”
席勒板起了臉，盡管她知道兒子看不到，但她還是這么做了，因為在她看來，這已經(jīng)是很嚴(yán)重的事情了。
“媽媽，有人倒在路邊了！”
凱撒感覺到媽媽生氣了，就不再敢做辯解，吐了吐舌頭，將“視線”收了回來，落在幾步遠的草叢里。
這次席勒沒有懷疑，因為藉著油燈光亮，她也看到了前面草叢里躺著一團身影。
“凱撒，你在這里等媽媽！”
席勒交代好兒子，提著油燈，壯起膽子慢慢靠了上去。
或許是感覺到有人靠近，草叢里的身影頓時“嗚嗚”發(fā)出聲來，同時像蛇一樣蠕動身子，大概是想以此提醒靠近的人。
席勒聽到動靜，頓時被嚇得站住了腳步，不過這時她已經(jīng)能隱隱看到對方，是一只四肢朝天的橘貓。
“凱撒，快來！”
席勒頓時放下心來，開心地回頭沖站在路邊的兒子凱撒招了招手。
兒子凱撒想要一只貓已經(jīng)很久了，但因為家里日子一直不好，人活的都很困難，再養(yǎng)一只貓肯定不行！
但這一次，席勒覺得她應(yīng)該滿足兒子凱撒的這個小愿望，也算是送給兒子后天十歲生日的禮物好了！
“媽媽！”
凱撒乖巧跑了過來。
“凱撒，草叢里有一只貓，媽媽把它帶回家去，好不好？”
席勒溫柔地撫摸著兒子凱撒的小腦袋，心說光明神大人一定會讓你重見光明的！
“好哦，好哦……”
凱撒開心地拍起手來。
席勒笑了笑，提著油燈上去彎腰把四肢朝天的橘貓抱起，感覺到橘貓身體微微僵硬，席勒心說主神大人，愿你保佑這只可憐的小家伙只是被凍僵了，否則凱撒肯定會更傷心的！
“凱撒，這只貓可能被凍僵了，我們需要……
席勒還沒說完，兒子凱撒就已經(jīng)搶著接過了橘貓，開心地抱在懷里：
“媽媽，我會給他喂熱豌豆湯的！”
母子兩人經(jīng)過汽車旁時，抱著橘貓的凱撒偏頭看了汽車一眼，本想告訴媽媽汽車?yán)锬莻€“放火”的人有點像摩爾老爺家的鍋爐工叔叔，但又想到剛才媽媽生氣的樣子，就把這些話吞進了肚子。
當(dāng)他準(zhǔn)備收回“視線”時，車?yán)锪硗饽莻€被“火”包裹的大哥哥，先沖他懷里的橘貓說了一個字，又沖他善意地眨了眨眼，像是在說：
“謝謝你，我沒事！
替我照顧好加德羅！”
凱撒鬼使神差地點點頭，仿佛對方有一種莫名的神力讓他發(fā)自肺腑去相信，去追隨，去仰望。
“加德羅，原來他叫加德羅……”
小凱撒抱著橘貓默念了兩遍，將這個名字記在心里。
“凱撒，你在說什么……”
席勒聽到兒子凱撒像是在跟誰說話。
“沒有，媽媽！”
小凱撒搖了搖頭，這是他第一次向媽媽撒了謊。
這時，懷里被光明圣術(shù)束縛的加德羅先向車?yán)锏闹魃翊笕嘶亓艘粋€“貓眼”。
然后默默自語：善良的女士，您的兒子凱撒可長著這個世上最明亮的一雙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