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夫子講春闈
縣衙東側，本來是一排閑置的屋子，如今卻都已經清掃出來，用來安置將要參加春闈的考生。
而東側第一個屋子，則充當了臨時的學舍。
今日來講課的，是新晉的崔勇夫子，他之前曾鉆研過幾年春闈，對文論的破題很有技巧。
崔勇夫子站到臺前，下面端坐著一眾儒生學生。
陳生從東城趕來，花的時間要更久，因此就坐在角落，小狐貍就趴在他身旁，小眼睛撲閃，盯著四周亂瞄，也不怕生。
旁邊坐的人剛開始還有些好奇，不過隨著夫子準備開口講課，也就都壓下好奇之心，安心聽講。
夫子授課，可不常見，況且今日還是講的春闈，自然要用心聽講。
“縣衙文官，崔勇，奉知縣令，來為諸公講學春闈?！?p> 崔勇夫子站在臺上，先做了一個禮，眾人也站起身回了一個師生禮。小狐貍看在眼里，也有模有樣，躬身作了一揖。
看著小狐貍十分懂禮貌，夫子也不說將她驅逐的話，直接開始了今天的講授。
“春闈分為三科，分別是經典、詩作以及文論。”
“經典自不消說，考究百家典藏，除去圣師、亞圣等著的必考題目外，圣人巡考以及新晉圣人的成圣經典也是必須要熟讀研究的。”
“例如最近新晉的酈道元半圣，作《水經注》，化山川四海，萬里江山皆入書影，一舉成圣。那這本《水經注》便會成為考查熱門題目?！?p> “再如文曲星碎，蠻天入犯，我人境舉目皆兵，那兵家大圣孫臏的兵書經典也會成為考題之一”
隨后，崔勇夫子又提問了幾道題目考究大家。
題目的答案雖然簡單，但卻有很多迷惑性的地方，因此倒是沒幾人能夠完整答出。
例如一道往年考過的題目:昭公二十七年，孔圣于何地？
夫子引經據典，通過引用《左傳》、《禮記》以及《孔子家語》等經典的話進行佐證，最終求證出答案:
‘魯亂，孔子適齊。昭公二十七年，齊大夫欲害孔子，孔子遂行，反乎魯。延陵季子適齊，其長子死，葬于嬴博之間，孔子曰：延陵季子，吳之習于禮者也。往而觀其葬焉。’
因此，昭公二十七年，孔圣所處，齊、魯和吳三地具備。
如若是直接憑借記憶的經典，答出孔子在魯地，那便是考慮不周，答題不全。
據說這道題目是一道非常典型的題目，難到了諸多考生。
當時只有位叫方運的濟縣考生答出。最終方運憑著科科皆甲的成績拿下解元，方解元之名聲，一時無兩。
諸人聽完夫子講解，頓時豁然開朗，同時也對春闈考試的難度有了更深的了解。
隨后，夫子又考了幾個題目。
這次出的幾個題目倒是簡單，臨近春闈，他也不敢太打擊考生的心智。
接著，崔勇夫子又說到第二科詩作
“詩作這科，說難也難，說易也易。你們都是儒生境，讀了幾年圣賢書，要寫出兩首詩篇并不是什么難事?！?p> “可春闈的詩難就難在要在規(guī)定的時間寫出。第一科經典，尚且給出兩個時辰，但第二科詩篇，兩篇各只給一刻鐘，若想寫出佳作，并非易事?！?p> 雖說詩作一科難成，不過并沒有需要過多強調的地方，全靠個人的領悟和積累。
因此夫子也只是提了下春闈里面要注意的事項，便不再多說，留給眾人一刻思索的時間，便開始準備講第三科‘文論’。
等到眾人臉上不再露出疑惑的表情，崔勇便開始講文論一科。
只見他文氣涌出，附在口上。隨即，他說的每一句話都蘊含文氣，仿佛具有了穿透的力量，能夠直達心神。
“文論，又為‘代圣人立言’，貴在破題?！啤?，即為破開題目之義。以一言而蓋之，整篇文論都在破題中有所體會，如果破題有誤，那試卷最多丙上?！?p> 旋即，崔勇夫子在墻上寫下文論的幾種題型:
通章，即以一整個章節(jié)的內容為題目。
截題，即一章內容，只取上句，或只取下句作為題目。
搭題，爭議最大，將兩句話截放在一起，毫無關系，這類題目破題最難……
夫子列出來主要的幾類題型，口若懸河，將每一種題型的破題之要都逐一講解。
隨著夫子的講解，仿佛有一只手，將蒙在眾人眼前的迷紗撕破，茅塞頓開。
文氣附著口齒，夫子也不覺得累，下面眾人也如獲珍寶，聽的仔細。
…
此中無歲月，蓋是學為先。
等夫子講完破題之后，才發(fā)現如今早已過了晌午，文氣化筆，在墻上布置了一篇題目:
用之則行，舍之則藏。
“如今這篇題目，用文氣書成，也算是一份夫子抄篆了，你們仔細領悟，明日課前交出一份破題之言。”
夫子用文氣留下題目，然后宣布今日這節(jié)課結束。
講課已經結束，但梁上猶有余音，久久不絕。
夫子講學，余音繞梁！
陳生望著墻上用文氣寫就的兩句話。
這句話選自經典《論語·述而》，原文是“子謂顏淵曰：用之則行，舍之則藏，惟我與爾有是夫?！?，是孔圣與顏回說的一句話。
原文作解:孔子對顏淵說：“被任用就施展抱負，不被任用就藏身自好，只有我和你才能這樣吧！”
崔勇夫子留下這篇題目，讓明天交出一份破題之法。這也算是對眾人的一種考究。
這道題目，雖只有八個字，但卻蘊含了孔圣對于出仕與退隱之間的選擇。
對于這群學生人生第一次最重要的考試前，又何嘗不是一種敲打。
春闈中舉，人生得意，那便是用之則行;春闈未中，那便是舍之則藏…
夫子身影走遠，但墻上這句話，由于文氣附著，更像是一句夫子抄篆一般。
每個人眼睛看到，都在腦海之內形成各自對這句經典的理解。
于是
整間屋子，陷入了一片沉寂。
整整一個時辰，無人言語，更無人走動。
每個人心中都各自有一番領悟。
春闈限制為儒生境，并無道理。
春闈題目皆由文氣寫成，若不到儒生，只看到春闈題目，便會迷失在其中，無法自拔。
就算心智夠強，能夠清醒，不到儒生，體內的文氣也很難支撐自身寫成整篇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