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是毒藥

　　“啊——”

　　謝淵正雙手撐在臺子上，一臉木然地思考人生，049突然發(fā)出一聲短促的尖叫。

　　他唰得扭頭，便看見躺在尸床上的張小洋用那只小小的手，握住了049纖細(xì)的手腕。

　　049正在給張小洋蒼白的臉增加氣色，手上的小刷子還沒放下，突然被抓住，她的刷頭摁到了張小洋顴骨下面，多了一個紅紅的印子。

　　但這不是重點，被抓住的皮膚得快蔓延出黑色的指印，速度之快，比王雪梅在謝淵臉上留下來的要夸張得多。

　　黑色指印帶著濃烈的詭異感，不詳和致命的氣息瞬間發(fā)散開，這不是搗亂，而是鬼的攻擊！

　　049的臉竟然在短短幾秒中開始浮腫，表皮有褶皺的趨勢，她急聲喊到：“021！”

　　說好了她來化妝，她擁有的可以用來對抗鬼魂攻擊的凝聚物便暫時讓021拿著，一旦發(fā)生意外，021必須幫她使用凝聚物活下來。

　　雖然兩人并不互相信任，但他們之間有組織作為羈絆，不會出現(xiàn)公然違背約定的情況——不然，在場任何一個人以后遇到他們的組織，都可以告密，無故背刺的那個人會受到組織的嚴(yán)厲懲罰。

　　021反應(yīng)過來，把手里捏了很久的護身符扔到了張小洋胸口，大紅的護身符頓時浸染上濃濃的水色，被來自鬼魂的力量污染。

　　水色越來越重，張小洋驟然睜眼，吃痛般瞪著021，不由自主地放開了049的手腕，他似乎氣得想坐起來，在一旁旁觀的謝淵淡淡道：“你是尸體，規(guī)則讓你躺著?！?p>　　張小洋一僵，已經(jīng)畫得很像活人的臉上露出猙獰的神色，還想重新拉住手邊的人，049已經(jīng)靈敏地退后，臉色難看地握著手腕揉捏。

　　托護身符的福，她腕上的黑指印正在朝淺色褪變，臉上的異變也及時被切斷，浮腫消退。

　　但使用凝聚物的后遺癥開始顯現(xiàn)。

　　“我……”049打了個寒顫，渾身都在顫抖，“好難受……”

　　謝淵走過來，看了看張小洋的狀態(tài)，接替了049：“我來?！?p>　　任務(wù)是所有人的，他不會覺得自己畫好了王雪梅就可以開始休息。

　　“真兇啊這個張小洋，虧我一開始以為這孩子是純純的可憐受害者，還猜測他在怪談里也會是沒有攻擊性的鬼都形象呢——結(jié)果兩次致命攻擊都是他搞出來的嘛，”林與卿看到了全程，發(fā)表了觀看感想。

　　謝淵湊近，強硬地把張小洋眼睛閉起來，一點不害怕地捏住他的手，塞回白布底下。

　　他用紙巾小心地擦掉了那個多出來的紅印子，力道掌握得剛剛好，沒蹭點已經(jīng)畫好的妝容，然后開始給張小洋補妝。

　　剛剛還準(zhǔn)備繼續(xù)攻擊049的小孩兒鬼，在謝淵的動作下居然非常老實，如同瞬間睡著。

　　“嘔……”049跑到遠(yuǎn)一點的地方扶著墻干嘔，渾身抖成篩子，艱難地說，“為什么他，這么聽……領(lǐng)隊的話？”

　　林與卿眼中劃過了然，然后開始跑火車：“想必是謝大佬的王霸之氣?！?p>　　“……”謝淵當(dāng)作沒聽到。

　　“或許，是因為……”溫錯默默遠(yuǎn)離了王雪梅，讓自己站在謝淵一抬眼就能看到的安全位置，“三個化妝的人里，只有049是吃過貢品的，所以只有小孩動、動手了?！?p>　　其他兩個吃過貢品水果的，一個是他，一個是021，都站在旁邊，最多遞遞工具，但049卻上了手。

　　估計，不管049畫的是哪一具“尸體”，都會遭遇這么一下。

　　“嗯?！敝x淵用一個簡短的鼻音表達(dá)了對溫錯的認(rèn)同和對林與卿不會正經(jīng)說話的無語。

　　這個機制很好看出來，在公車上接受過“爸爸媽媽”要求的人，雖然在當(dāng)時避免了全體乘客的死亡，但在殯儀館中，一定會被針對。

　　林與卿的壽衣已經(jīng)被針對過一次，這個房間輪到貢品也無可厚非。

　　謝淵默默考量了一下溫錯的智力，感覺對方不愧是年年績點第二的人……起碼，這可是他身為受害者，對怪談游戲基本一無所知時的反應(yīng)速度。

　　不止是謝淵這么想，021也注意到了。

　　“溫錯是吧？作為受害者，真的是很出色了呢?！?21看看不斷干嘔的049，突然對溫錯拋出橄欖枝，儒雅中年人的長相和氣質(zhì)很容易讓人忘記他的不好，信任感點滿，“能活著出去的話，以后要不要跟我們一起？”

　　受害者的存在只是參與者的談資儲備，或是良心的證明罷了。

　　但有潛力的受害者，就意味著一個成長為強大講述者或經(jīng)歷者的可能，一些小團隊或是大組織，很喜歡在受害者里撈人，因為這時候吸納的新人還是一片白紙，最有希望培養(yǎng)成團隊需要的樣子。

　　“操……我還在吐，你就開始想著邀功了?！?49被影響到的顯然不止身體，她的脾氣也有點不受控制，見021趁她不好說話的時候拉人湊功勞，頓時無奈地罵了一句，

　　“好了?！敝x淵打斷了無謂的爭論，他把刷子一放，堪稱飛速地結(jié)束了張小洋的斂容。

　　眾人靜默地看了一下張小洋，發(fā)現(xiàn)謝淵動作這么快，小孩兒的遺容卻沒被畫毀。

　　“你怎么給王雪梅就畫成這樣，給張小洋就畫得不錯？”林與卿奇怪地問。

　　“……已經(jīng)畫過一次了，怎么可能不進步，難道我是白癡？”謝淵反而一臉不能理解地瞥了林與卿一眼，“而且我只是加了最后一個步驟?！?p>　　進步是這么進的嗎？？

　　眾人覺得匪夷所思，這不就跟第一天算十以內(nèi)加減法，第二天二次方程，第三天微積分一樣么！

　　還以為是領(lǐng)隊不擅長畫畫，沒想到只是不熟？？？

　　“021，拍照?！敝x淵與其他人不能共情，而后不耐煩地轉(zhuǎn)向林與卿，“你還沒好?！?p>　　“好了好了?！绷峙c卿草草收筆，欣賞了一下，自覺十分滿意，“一起拍了吧?！?p>　　“還要多久——還要多久才能離開這里??！”司機在他旁邊急得團團轉(zhuǎn)，從外表來看，他越來越不像個人了。

　　血絲布滿眼白，幾乎沒留下多少空隙，若是離得遠(yuǎn)一點，恐怕會以為這是一雙血色的眼睛。

　　“很急？”林與卿斜他一眼，勾勒出玩味地笑，“這么多年都忍了，卻忍不了最后一小時？”

　　司機不說話了，但他不斷邁著步子，褶皺虛浮的手背泛著死白。

　　021拿著照相機，給張小洋和張奇分別拍了一張，拿到臺子上去。

　　“出來了?！笔畮酌牒螅?。

　　加上剛才謝淵放在那的照片，一共三張，全部完成。

　　溫錯一直關(guān)注著時間，離三十分鐘的時限，只剩下一分半。

　　眾人松了口氣，檢查了一下照片。

　　三具“尸體”，三張遺容，每一張都頗有特色。

　　王雪梅妝容清淡，腮紅卻打得很重，像現(xiàn)實里倒退二十年時的僵尸片僵尸主角。

　　張奇的臉縫得不太平整，但妝容濃艷，臉色煞白煞白，粉厚得將所有蜈蚣線都遮住。

　　張小洋看起來最好看，因為他本身臉上傷口就不多，可他也是看起來最猙獰的，并不安詳。

　　雖說都不咋地，好歹是完成了任務(wù)要求，哪怕基站嫌丑，也沒借口卡他們。

　　謝淵拿著手機，用上墳?zāi)樁⒅聊欢⒘撕脦酌耄缓蟛劈c頭：“去下一個房間。”

　　溫錯：“……”

　　怎么感覺像無聲威脅了一波呢。

　　六個身影走向化妝室小門，021把手搭在門把兒上，用力往下一壓。

　　“咕嚕?！?p>　　就在這一刻，謝淵聽見有什么東西正在接近，目光一瞥，就看見一個小罐子不知是從哪里掉落，沿著布滿灰塵的地板，從角落里不偏不倚朝他滾了過來。

　　他停下腳步，那只罐子也正好撞在他鞋尖，里面的顆粒物發(fā)出清脆的響聲，瓶身一顫，在原地停住。

　　“這是……？”看清楚瓶子上的標(biāo)簽，溫錯瞳孔一縮，下意識往后退去，結(jié)果撞在林與卿身上。

　　“什么東西，讓你這么緊張？”林與卿帶著笑意的聲音貼著溫錯，讓他頭皮一麻。

　　謝淵彎腰撿起瓶子，目光一變，朝溫錯望來。

　　“是毒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