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我要與錢唐比試(3600)
應(yīng)天府城，洪武大街。
正值晌午，青石鋪的大街曬得燙草鞋底發(fā)燙，三三兩兩的百姓在街道上閑逛行走，大多數(shù)人都是蹲在樹蔭下，巷子里乘涼。
從馬上下來，藍玉便牽著馬朝周乾家走去，也放心下來。
數(shù)了數(shù)手里的詩詞，心中莫名有些激動。他想要騎馬奔馳，但想想還是算了。
畢竟過了下馬石，不準縱馬。
有了徐伯給的文章，周乾也不至于輸?shù)锰珣K。
唯獨讓藍玉奇怪的是，這字太秀氣了，十分像徐家那小姑娘寫出來的，不像徐伯寫的，這詩詞文風偏愛情類。
徐伯那個粗人不懂這些。
“涼國公也去學宮？”身后走來一名著官袍的人，客客氣氣和藍玉說話。
雖說藍玉看不起文官，但也不是全都討厭，朝廷中也有讓他佩服的文官。
“夏主事怎么在這里?！彼{玉向夏元吉拱拱手，有些驚訝。這么熱的天不該在家喝茶乘涼，跑到洪武大街做甚。
“國公爺不知，我是受錢老尚書相邀請，去貢院旁的雅集，為今晚的事情準備?！?p> “可是貢院旁的學宮？”
“正是。”夏元吉答。
“都有誰？”藍玉心里一驚，拉住夏元吉詢問。
夏元吉也沒遮掩，道：“國子監(jiān)和翰林院的有，基本都是與錢先生交好的人?！?p> “好，我還有事，便不說了?！?p> “涼國公，告辭?！?p> 兩人拱手告別，藍玉目送夏元吉身影離開一會兒后，牽馬離去。
從夏元吉口中知道消息，錢唐這次要把周乾忘死里整，為了徹底讓周乾輸下去，可真是動了自己的面子。
藍玉心急火燎，腳步飛快。
………………
“砰砰砰！砰砰！”
聽到大力砸門聲，在門口打盹兒的蔣瓛警惕的盯著木門，隨后周乾從閣樓上下來：“我去看看?！?p> 蔣瓛點頭，繼續(xù)站在原地。
“國公爺？大中午的你怎么來了?！?p> 周乾等藍玉把馬拴好，側(cè)開身子讓他進來，目光中露出驚訝之色。
“周乾，你小子遇上大麻煩了。”
“國公爺，咋了這是，你別嚇我?！?p> 周乾笑呵呵的跟藍玉說話。
“真的，我還能騙你不成?！彼{玉大大咧咧的進院子，剛要坐樹下喝水，便看到門口的蔣瓛。
兩人對視一眼后，藍玉道：“狄老爺子在？”
“國公爺，狄老頭睡著了，我們?nèi)巧??！敝芮瑤е{玉上樓。
藍玉心里汗，他看到蔣瓛就知道要么是太子，要么是陛下在這里，得虧他反應(yīng)快，喊了狄老頭。
閣樓里，藍玉看到周乾桌子上放著幾本唐詩宋詞，知道他是在惡補，直接將那沓徐妙錦的文章詩詞給他。
“小子，快背下來。”藍玉邊說邊走到桌子邊倒茶，他此時嗓子都快要如火燒一般，額頭都是汗。
周乾看了眼，這么熱的晌午，也是為難他了，心里不禁一熱，大明朝還是有值得留戀的地方。
大家的情義他記在心里。
“哪里來的？”周乾翻閱著。
“徐……我找人寫的。”藍玉差點禿嚕出真話，隨即改口。
他答應(yīng)徐伯，不能說出誰寫的。
捏著幾張泛黃的紙，上面字跡很是清秀，比阮宜良的字多了幾分活潑。
最重要的還有股……
有股蘭花香氣。
這個味道可真熟悉，周乾拿起紙聞了聞，“這味道好像在哪里聞到過?！?p> 藍玉怕他猜出來，直接拿過聞了聞后，又在自己身上蹭了蹭：“哪有什么味道，都是汗味?！?p> 果然，被藍玉拿過后，那蘭花香氣沒有了。
周乾讀了幾句，覺得語句不僅通順的很，還透著淡泊名利，用字用詞很透徹純凈。
藍玉道：“快將它背下來?！?p> “國公爺，今晚雅集還不知道會怎樣的形式，這些用處不大?！?p> “你小子背下來不好么?！彼{玉忍不住道：“今晚翰林院和國子監(jiān)的官員也有，我看錢唐是一心要壓倒你。”
樓下的蔣瓛耳朵靈，聽到翰林院和國子監(jiān)的也去，無奈的閉了閉眼睛，今晚的小命就在長孫手里了。
與此同時，蔣瓛也對錢唐充滿了憎惡。這個老頭子不搞事情，不就沒有后面這些提心吊膽的事情了嗎。
“他娘的?！笔Y瓛低聲道。
樓上，藍玉和周乾說來說去，還是沒說服周乾，急得在那里干瞪眼，愣是沒有辦法。
周乾道：“此事交給天意?！?p> 隨后把藍玉拿來的文章夾在一本書里道：“替我謝過徐姑娘?！?p> “謝她作甚，你也沒用到?！彼{玉順口答了句，下一秒就像個被箭射中屁股的兔子，“你如何知曉是她?！?p> 周乾沒說話，他穿越前，看過徐妙錦給朱棣的書信，雖然內(nèi)容不一樣，但字里行間表達的東西還是不會變的。
都是淡泊名利，與世無爭那種。
“今晚我陪你去。”藍玉咬咬牙看著他，又補了句：“狄老爺子去不去？”
“他不去，在這里睡一晚。”周乾解釋道。
時間過得很快，太陽落西山時。
應(yīng)天城又熱鬧起來，熱風變成了涼風，吹的人十分舒服。
徐輝祖前腳剛出門，徐妙錦就跟徐伯從后門離開。
“小姐，胡子掉了?！毙觳畯牡厣蠐炱饋?，遞給穿著男裝的徐妙錦，兩人向江南貢院方向而去。
傍晚，江南貢院旁的學宮雅集。
門口站著兩個隨從，錢仲正在頂囑他們，不要讓周乾輕易進去，最好多為難為難。
錢唐捋了捋胡子道：“仲兒，今晚祖父讓他身敗名裂，你便放心?！?p> …………………………
秦淮河兩側(cè)大紅燈籠高掛，江南貢院門口十分熱鬧，還有不少進不去的文人百姓在圍觀。
“聽說今晚的雅集可來了不少的名儒啊，要和叫什么周乾的比試。”
“正是，正是，我也聽說，可名儒對陣農(nóng)戶，這不是欺負人嘛！”
“你懂什么，錢先生可是有名的飽學之士，他會為難一個孩子？”
藍玉和周乾沿著秦淮河畔，徐徐走向江南貢院，兩人的表情卻是不同。
周乾神色淡定，就跟平日里游山玩水一樣愜意。
藍玉就不同了，滿面愁容，一副如臨大敵的樣子，時而撓頭，時而抓臉擦汗。
雅集地點在江南貢院旁邊的學宮之中，因為今晚來的都是文人圈子里的名儒。
不少人是為了抱錢唐這個大腿，過來捧場子的。
周乾和藍玉要進學宮時，門口的隨從道：“來者何人？”
“藍玉！”藍玉大聲道。
“見過藍將軍?！眱蓚€隨從雖然沒有見過周乾，但藍玉的名頭還是知道。
當下客氣請了進去。
兩隨從嘀咕道：“那個周乾怎么還沒來，他來了，我們就用錢老事先準備的問題，讓他作詩。”
兩個傻叉，周乾跟著藍玉就這樣大搖大擺的進去。
學宮之中名士云集，桌上擺滿了瓜果點心，還有不少的王公小姐，涂著淡淡的胭脂，在那里敘談。
注意到周乾和藍玉的，大多數(shù)眼睛停在周乾身上，平日里她們見到的男子都很秀氣。
看見周乾時，眼前一新，拉著交好的女子詢問，卻無人知道這是誰，有認識藍玉的，以為是藍玉的手下。
越往里走，越安靜。
學宮最里的大殿今天都是錢唐的學生，還有翰林院和國子監(jiān)的人，他們平日里無事就會來學宮。
“周乾，我們找一處地方坐下?！?p> 錢仲正跟著錢唐和其他名儒想混的眼熟，誰知看到周乾和藍玉，不免大吃一驚。
“祖父，他怎么進來了?！?p> “答對了詩文？”錢唐只能想出這個原因。
錢仲被藍玉揍過，心里有了不少的陰影，跟著錢唐寸步不離，見了藍玉像見了貓。
眾人紛紛坐下，夏元吉和劉三吾他們向藍玉問好，錢唐也走過來和藍玉說話：“涼國公，我們這這種地方，只怕你覺得無聊?！?p> “無事，正好聽你們討論，有助于我睡覺?！彼{玉走到中間一張桌子，直接坐下。
“藍將軍，這是我祖父的位子?！卞X仲不滿的說道。
“這位子有什么講究？”藍玉絲毫沒有要起來的意思。周乾也跟著坐下。
錢唐臉色難看，但因為今天都是朝中人，示意錢仲不要追究，自己做到對面去了。
眾人陸陸續(xù)續(xù)坐下，錢唐站起身對眾人道:“今日雅集，老夫還要占用各位一些時間來解決私事。”
此話一出，殿外和殿內(nèi)都站滿了圍觀的人。
“周乾！”看著對面的人，錢仲站出來喊道。
周乾知道，對面的錢仲已經(jīng)巴不得自己趕緊被眾人恥笑死，當下高聲的答應(yīng)道：“誰喊我呢！”
許多文臣順著聲音看過來，發(fā)現(xiàn)說話的人很年輕，五官也周正，總覺得這容貌很在哪里見過，但一時又想不出來到底在哪兒見過。
但他們看到周乾一身百姓的衣服打扮，當下覺得該把這個有辱斯文的家伙給扔出去。
錢唐拿出自己和周乾簽的契約，文質(zhì)彬彬道：“值此良宵，老夫不愿欺負小輩，請各位做個見證，與這位周公子比試比試。
但老夫和他比試，難免有些勝之不武，因此讓我的孫兒錢仲和這位周公子比試一場?！?p> 如果錢仲勝了，就可揚名露臉，這是錢唐的打算。
“諸位，周公子贏了我，老夫向他認錯。他輸了，周公子就得給仲兒磕頭賠禮，還要在應(yīng)天府為他正名聲。”
眾人紛紛點頭，知道今日錢家必然是贏家，至于這個無名之輩，什么周乾的，就是個普通人而已，敗了也沒人記得他是誰。
殿外人群里有幾個錦衣衛(wèi)穿著便衣在那里，今晚所有為難周乾的，他們都要記下來，稟報給陛下。
周乾毫不畏懼，笑道：“我只是個農(nóng)戶而已，略微懂幾句詩文，哪里能和名儒相比?！?p> 在場的官員竊竊私語。
“這孩子是個農(nóng)戶？名儒和農(nóng)戶相比試，就是石頭碰雞蛋啊?！比巳豪镉腥舜舐曊f一句。
“農(nóng)戶啊，這必輸無疑啊?！?p> 眾人覺得，勝負已見分曉。
人群里的徐妙錦看了眼徐伯，那意思似乎是有沒有把文章給周乾。
徐伯用眼神回應(yīng)，表示自己已經(jīng)給了。
學宮大殿，錢仲道：“為了不讓大家覺得我們錢家欺負人，便由我替爺爺來與他比試?！?p> 錢仲文采也是應(yīng)天后輩里，十分出名的，文采要比他早逝的父親還要高幾分。
與錢唐交好的官員也都知道。
周乾知道，在錢仲和錢唐心里，他們已經(jīng)認定自己輸了。
改變不了，那就硬著頭皮上了，莽也要莽出今晚。
周乾不卑不亢的走到殿中，指著錢仲道：“你，不配與我比試！我要與錢唐比試?！?p> 藍玉傻眼了，這小子是不是吃茶吃醉了，說的什么昏話，當下便小聲喊著周乾。
周乾伸手示意眾人安靜，走到錢唐面前，低頭道：“我要與你比試！”
錢仲感覺自己受到侮辱，臉面都沒有了。
錢唐沒有周乾個高，此刻莫名的有些壓力。
隨即道：“你與老夫比試？只怕應(yīng)天城的百姓要說我欺負你了?！?p> 周乾并不理他。
大聲道：“我要與錢唐比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