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東宮
只見兩名男子走進宮門,門口守衛(wèi)見來人立刻恭敬行禮,開門相迎。
宮門內(nèi)大小宮殿不計其數(shù),宮內(nèi)奴仆和宮人見到兩人都紛紛讓道行禮。
“長歌,你來的也太晚了...”李長寧白凈的臉頰上,此刻充斥著難以掩蓋的埋怨。
“你還好意思說!不是說好了十里亭嗎?”李長歌微微一笑,緊接著轉(zhuǎn)過身捏了下李長寧的臉,惡狠狠地看著她。
李長寧頓一下,神色緩緩的恢復如常“我...總之你來的太晚了,方才若不是那個郎君,我就慘了!”
“那是你自找的,誰讓你未到....”李長歌正欲說完,不想此刻李長寧的眼里似乎有些著急,只見她蹲下身子,瞧了瞧宮內(nèi)的磚石。
“怎么了?”
“方才買的荷包不見了...許是丟了在街上了...”李長寧垂眼,有些失落“...要不我去尋?”
“別!”李長歌見狀立即制止,緊接著從袖口里拿出一個綠色的錢袋,在李長寧面前晃了晃。
“這買來的荷包還不如自己繡的錢袋!”
“這是你繡的?”李長寧看著錢袋有點詫異,這繡工比她那個荷包差多了,兔子不是兔子,花也不是花,繡線歪七扭八的,著實有些丑。
“咳咳咳是啊!我繡了好幾日呢?送給樂嫣的,如何?”李長歌清清嗓子,看著李長寧眼神有一絲期待
“其實我覺得....長歌.....有些事情還是不要委屈自己...”李長寧把錢袋遞給李長歌,隨后低著頭“樂嫣膽子那么小,估計可能會嚇到...”目光不禁看了看李長歌有些為難。
“你的意思是我繡的有些丑?還不是一般的丑?”李長歌握緊手里的錢袋,咬牙看著李長寧。
“只要你不覺得丑就可以了,反正我們都不會嫌棄的..”李長寧連忙轉(zhuǎn)過身偷笑,這還不丑?難怪街上的娘子繡的荷包都是五文錢一個,長歌這個半賣半送估計都沒人要吧,能接的估計是頂著郡主的頭銜,不敢不接吧.....
只見李長歌扯著李長寧的耳朵強迫李長寧轉(zhuǎn)過身“好啊,李長寧!你敢變著法兒嘲笑我!”
此刻李長寧臉上的笑意不減,這東宮誰都知道,永寧郡主文韜武略,唯獨繡工粗糙,她冷眼瞧著,這房先生和二叔如此教導長歌,怎么不把這繡工一并教了。
“本來就丑!樂嫣繡的兔子就好看多了”只見她扯下李長歌的手,跑到遠處,轉(zhuǎn)頭露出如花的笑顏。
“那你把我之前給你的錢袋還我!”李長歌撇著頭,雙眼瞪著李長寧。
“我才不呢?雖然是丑,但是我很喜歡!”李長寧說著,摸了摸腰間的錢袋,隨后走到李長歌面前拉著她的手低著頭說道。
“長歌,我希望我以后的錢袋都是你做給我的?!?p> “不覺得丑?”她知道長寧很愛惜她送的東西,無論那東西有多難看,她都會收下,記得長寧有次回到長安,才剛進宮便便巴巴兒跑過來找她。
要她做福袋說是可以保佑她平安,她見長寧一直求著,其實她哪里會做什么福袋,只是跟樂嫣學了幾日,繡的不是很好,但長寧卻一直戴在身邊,她不知道阿耶為何不讓長寧回到長安。
“只要是長歌做的,我都喜歡!”李長寧說完便抱住李長歌咧開嘴笑了笑,細看下鼻頭有些微紅。
“每一次我看著你做給我的錢袋都會想起你,每一次看到街上賣的糕點都會想起阿娘做的,我真的很想你們..”
“以后我們兩個會永遠在一起,還有阿娘和阿耶..好嗎?”李長歌忙的擦了擦眼角,隨后安慰著李長寧,這次長寧回來,她定要找機會求阿耶,讓長寧留在她和阿娘身邊。
李長寧的面容有些為難,李長歌見狀便拉著她朝內(nèi)宮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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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間內(nèi)錦衣華服的婦人坐在席墊上正忙著刺繡。
只見李長歌輕手輕腳地走到她的身后,親昵的抱住“阿娘!”
瑾夫人拍了拍胸口,嘆了口氣,便轉(zhuǎn)頭看著李長歌,欣慰地問道“長歌,長寧接回來了嗎?”
李長寧站在門外看著四周的院落,她離家竟如此之久,才短短數(shù)月,就好似過了數(shù)年,不知這次回來,她能待多久,她還記得上次走時,門口臺階上站的正是阿娘。
“阿娘還說呢,要不是我及時趕到,長寧就要被府里的兵曹欺負了!”李長歌拉了拉臉,便輕輕的靠在瑾夫人懷里。
瑾夫人聽完,立馬站起身,剛轉(zhuǎn)頭便看見站在門口的李長寧,連繡樣都沒有顧得上,就急忙地走到她面前。
“長寧......讓阿娘看看!你沒傷著吧?”說著便握住李長寧的手朝她身上看了看。
“阿娘,我沒事,你別擔心..”李長寧朝著瑾夫人笑了笑示意她放心。
這時李長歌用身體輕輕靠了靠瑾夫人,對著李長寧眨眨眼“阿娘,長寧一回來,你就忘了你還有一個女兒啊?”
“你整日沒個正經(jīng),你這穿的是什么?你是永寧郡主,你看看樂嫣,柔靜溫婉,你呢?”瑾夫人狠狠戳了李長歌的額頭數(shù)落道。
“長寧不也穿的男裝...沒見你說她...整天指著我數(shù)落..”李長歌低頭玩弄著手指,聲音越來越小。
“你還...”瑾夫人看著李長歌不禁有些生氣,李長寧見狀連忙擋在李長歌身前。
“阿娘,長歌其實是為了方便行走,眼下雖在是在長安城內(nèi),但是長寧在回來途中,曾聽聞,阿詩勒使者要來長安............”
李長歌見此,嬉笑的吐了吐舌頭,她就知道,無論與長寧分開多久,長寧都會幫著她的,這下子阿娘可數(shù)落不了她了。
“噗..”李長寧不禁露出笑意,阿娘說的真是沒錯,長歌整日沒個正經(jīng),不過這樣也多了許多樂趣,可比酒樓的話本子好多了。
瑾夫人并未看見李長寧的笑容,只是眉頭微皺地望著遠處,李長歌見狀便拉住她的手,輕輕問道。
“阿娘?你怎么了,自今日晨起,你便一直思慮,是出了什么事嗎?”
瑾夫人拍拍李長歌的手示意她放心,緊接著看著李長寧嘆了口氣。
“長寧,阿娘問你,你可有幼時的記憶?”
“我記得我幼時流落在草原,是哥哥和....阿娜...救了我...其他的.........”這些記憶這么多年以來,一直斷斷續(xù)續(xù)無法拼湊,她唯一記得便是這兩個人,至于其他的事情,一直沒有辦法想起。
“阿娘,長寧她沒事吧?”李長歌一臉擔心的看著瑾夫人,長寧自小便流落在外,幾年前才尋回,她知道那個哥哥和阿娜是她牽掛之人。
她知道即使長寧對幼時的記憶不全,但是尋回之后每日夜間總能聽見她喚著哥哥和阿娜,想必這兩人待長寧一定很好。
“長寧....其實...........”瑾夫人沒有回答李長歌的話,而是緊拉著李長寧的手,似乎是要說什么,但是又嘆了口氣,像是有什么難言之隱。
“阿娘...你要說什么?”李長寧見狀連忙追問道,幼時的記憶總是困擾著她,似乎她一直在流浪,不知道自己要到哪里去,四周只有一望無際的草原,沒有盡頭。
瑾夫人無奈地搖搖頭“罷了.......長寧,以后你自會明白的...”
見兩人都未開口,又忙道“你們兩個過來,阿娘有事要跟你們說?!?p> “什么事?阿娘,為何這么嚴肅?”李長歌疑惑的看了看瑾夫人,全然沒有了剛才嬉笑的模樣。
李長寧見阿娘不想說,也不再細問,從前的記憶沒了就沒了,她現(xiàn)在最大的快樂,就是能陪伴在阿娘和長歌身邊。
此時房間里,一片凝重的氣息,藥罐子里還熬著藥,瑾夫人坐在椅子上面色愁容的看著李長歌嘆息說道。
“長歌,平日里,你鬧便鬧了,阿娘從未管過你,可是這一次你必須答應我,明日和長寧乖乖待在府中,誰請都不要出來?!?p> “這是為何?”李長歌瞪大了眼睛,不讓她出門?那她還怎么跟長寧去酒樓。
瑾夫人深思熟慮的看著李長歌“長寧方才所說是真的,阿詩勒部的使者不請自來,如今已經(jīng)到了長安...”
“草原上的人?他們來長安做什么?”李長歌的眼神瞬間發(fā)光,不由自主的問道,她從未見過草原人,每天在這長安城看到得都是中原人,好不容易有草原人過來,當然覺得稀奇。
“雖說是來使,可一來就提出要求切磋蹴鞠......”瑾夫人停頓了一下,看了眼兩人意味深長的說道
“誰都知道這只是個托辭...”
李長歌眼里藏不住開心得模樣,對著李長寧眨眨眼睛,她可好久沒有蹴鞠了“來跟我們比蹴鞠,這回可有好戲看了!”
“長歌!你皇祖父剛起事的時候,曾經(jīng)答應與阿詩勒部議婚,雖說當時只是權宜之計,可如今烏城正在打仗,而宮中適齡的女子,屈指可數(shù).......我擔心的是..此次他們來會舊事重提”
“阿娘是擔心,阿詩勒使者會借明日蹴鞠之事來挑選適齡女子和親嗎?”阿娘的擔心不是多余的,她早年在外便知道,草原上所有部落都臣服于阿詩勒部,可見阿詩勒部的強大和野心
“是的....所以你們一定要答應阿娘....”瑾夫人看著李長寧欣慰的點點頭,她就知道,長寧這孩子如此通透,但是長歌卻....
“阿娘,這都是多少年前的老黃歷了,他們自己都未必記得呢,你也太過擔心了!”李長歌輕松的吐了吐舌頭,她覺得草原上和他們比蹴鞠,就是一場切磋而已,阿娘的擔心似乎有些多余了。
“長歌!你還小,很多事情,還是不知道為好...”瑾夫人擔心的對李長歌說著,隨后又意味深長的看著李長寧。
“阿娘不求別的什么,只希望你和長寧能在長安衣食無憂的生活著?!?p> “阿娘,那你....”李長寧看著阿娘如此擔心的模樣,她隱隱覺得有事情發(fā)生,但是又說不上來是什么,所以忍不住問道。
“長寧,一直以來阿娘都不希望你與長歌一樣習得文韜武略,你幼時記憶缺失,尋回后又沉靜細致.....這么多年你阿耶將你留在寺廟靜心,阿娘從未像照顧長歌一樣,顧你周全,你可曾怨阿娘?”瑾夫人摸了摸李長寧發(fā)髻,眉眼間有著一絲擔心。
“人生來,不可長久,阿娘終有一日會離你和長歌而去,阿娘只希望無論發(fā)生什么,你與長歌都能互相依偎,不離不棄,身在宮庭之中,殺戮不可避免,若有一日,長寧深陷其中,阿娘希望你能隨著自己的心走,放下一切,往日如煙,切莫掛懷?!?p> 李長歌聚精會神地看著瑾夫人追問道“阿娘,你今日說話怎么如此奇怪,可是今日我不在宮中,阿耶找你說了什么嗎?”
“長寧,阿娘知道你與長歌都十分困解,但是阿娘希望你明白,長寧二字意永遠安寧,這是阿娘希望你永遠記住的。”
“阿娘,長寧從未怨過你什么,在長寧心中阿娘對長寧日日掛心,夜夜思念,長寧只恨不能向長歌一樣陪伴在阿娘身旁,就像阿娘說的,永遠安寧,長寧又怎么會深入宮廷斗爭之中,若真有那一日,長寧能放下一切,追尋自己想要的東西,不會深陷囚籠”李長寧輕輕地靠在瑾夫人懷里,這么多年她未如此心安。
“阿娘的女兒...若是你能與長歌一直在一處...阿娘便心安..”瑾夫人輕輕地拍著李長寧的肩膀,婉柔的眼睛里蓄起了朦朧的水霧。
“阿娘...我與長歌同為阿娘所生..怎么會不在一處呢?”李長寧抬起頭喃喃地問道。
“我.....”
李長歌愣了愣,拿著茶杯有些不知所措。
此時房外有婢女走進來,恭敬地行禮,瑾夫人忙地擦了擦眼角,李長寧看著來人站起身...三娘...
“夫人,您不是要找殿下嗎,殿下此刻回來了?!?p> ““阿娘,你要找阿耶?”李長歌放下茶杯,走到瑾夫人面前一臉疑惑。
瑾夫人有些不自然地站起身“想必殿下剛回來,應該不得空,我一會再去吧。”
“長歌,你先和長寧回房乖乖呆著,不要再惹你阿耶不高興了?!?p> 不待兩人回話,直接走入內(nèi)殿。
“三娘.....阿娘不是一直都不愿意見阿耶嗎?為何又想見他?”阿耶和阿娘很少說話,見面更是少之又少,平常都是阿耶主動找阿娘,但是阿娘也會拒絕,今日為何如此反常。
三娘只是看著李長歌輕輕搖頭,似乎在說,她也不知道。
“長歌,阿娘許是找阿耶有事,我們還是先回房吧”李長寧轉(zhuǎn)頭了李長歌一眼,細長的眉頭微蹙。
東宮殿院,李建成和下屬在宮內(nèi)一邊走,一邊交談。
“看來,這老二,真的要騎到孤的頭上來了”李建成不甘的說道。
“大哥,真的不能在忍了,我們得抓緊應付”身旁綠色唐裝的男人,見此立馬跑上前進言。
“回書房再說!”李建成抬手示意男人閉嘴,雖然是在自己宮內(nèi),但是庭院內(nèi)畢竟奴仆眾多,恐隔墻有耳,隨后又對身旁的武將說道。
“常何?!?p> “屬下在?!?p> “派人盯緊弘義宮,若秦王有任何風吹草動,立刻向孤匯報!”李建成眼神怒目,看了看身旁的常何。
“是”常何行禮離開。
李建成與身旁男子見狀,一起匆忙趕向東宮書房,似乎有要事商議
夜晚的長安一片寂靜,夜市燈光高高掛起,此時東宮的一處房內(nèi)燈光昏暗,瑾夫人正坐在案板上哭著寫什么,房內(nèi)只有案板有微弱的光亮。
此時外面的寂靜讓房內(nèi)的哭泣聲顯得格外刺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