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你命太長了

　　作為壽命比普通人長的約德爾人，黑默丁格已經(jīng)307歲了，同時作為學(xué)院院長的他，實驗室里擁有整個皮城最高端的實驗器材。

　　實驗室里的三人在爭吵，誰都沒發(fā)現(xiàn)沈澈走了進來。

　　“水晶只有在高頻條件下才能保持穩(wěn)定，想要減少共振，最好的辦法就是加大能量?！本S克托在黑板上畫圈。

　　“我們都見識過水晶里蘊藏的能量，這太危險了，孩子。”黑默丁格直接反對。

　　“想要制作點東西出來，不弄壞幾個扳手是不行的。”杰斯在一旁的椅子上扶額，“教授，這是你說的話?！?p>　　“那是扳手，不是人命?！焙谀「癖砬閲?yán)肅，這個矮小的約德爾人站在椅子上一字一句道，“但凡是偉大的科學(xué)成就，都不會將生命置于險境?！?p>　　“誒?！?p>　　兩聲嘆氣同時響起。

　　維克托在黑板上茫無頭緒的寫寫畫畫，杰斯坐在椅子上薅頭發(fā)，他們在黑默丁格的實驗室里討論了三天的理論。

　　他們不止一次的想要進行實驗，可是項目負(fù)責(zé)人黑默丁格堅定地告訴他們，“不行”！

　　“科學(xué)是需要實驗的，教授?！本S克托下了決心，他啟動電閘開關(guān)，沖杰斯喊，“從五萬伏特開始?！?p>　　相對于黑默丁格的保守和杰斯的穩(wěn)健，維克托明顯要激進得多。

　　原本議員們是想，讓杰斯在黑默丁格的監(jiān)管下進行研究的，但維克托也自告奮勇的加入了進來。

　　可現(xiàn)在，這個助教卻第一個站起來，反對了自己的教授。

　　杰斯明顯愣了一下，最終還是同意了維克托的擅作主張。

　　他們等待得太久了。

　　所有器材在三天前就準(zhǔn)備好了，一直礙于黑默丁格沒有進行實驗。

　　杰斯把海克斯水晶放入能量裝置內(nèi)，線路連通，有藍色的光從線管上綻放。

　　“加大能量，快！”維克托喊道。

　　這樣做沒問題嗎......

　　杰斯心里想，但又想到一直不讓實驗的教授，咬咬牙，按下加大能量的按鈕。

　　他也想看到自己的研究成功啊。

　　水晶開始浮空，四周電光跳閃，裝置上的鐵條在不停旋轉(zhuǎn)，眼看就要支離破碎。

　　“這穩(wěn)不住，你看支撐架?！苯芩褂悬c緊張。

　　“共振會讓水晶穩(wěn)定下來的，相信我。”維克托攥緊拳頭，像是抓住救命的稻草。

　　本該阻止一切發(fā)生的黑默丁格，早就被沈澈帶走，以抱的方式。

　　終究是體型瘦小的約德爾人，黑默丁格毫無懸念的被帶走，應(yīng)當(dāng)幫助主人對抗敵人的魄羅也無動以衷。

　　它老早就跳到了沈澈的肩膀上，扭著屁股搖尾巴，美滋滋的吃餅干。

　　黑默丁格在沈澈懷里不斷掙脫，大喊道，“快把我放下，立刻停止你這荒唐的行為！”

　　沈澈老老實實照做，但這又有什么用呢？

　　黑默丁格已經(jīng)被他帶到了旁邊的房間，他的手掌還死死壓在黑默丁格的肩膀上。

　　“冷靜一下，教授?！鄙虺赫f。

　　“我冷靜不了，白白，咬他！”黑默丁格大喊。

　　白白就是那只魄羅的名字。

　　但白白只是湊到沈澈的脖子邊，輕輕的蹭了幾下，然后扭動身子......

　　對主人黑默丁格做了個鬼臉。

　　“別傷心，白白不還是你的寵物嗎？”沈澈拍拍他的肩膀，“你看，多可愛?！?p>　　“笨死了?！焙谀「襦洁斓?，“你為什么要阻止我？”

　　“因為我和他們一樣，都是人啊?！鄙虺狠p聲說，“我們?nèi)说囊簧庞卸嚅L呢？不過彈指一揮間，你們約德爾人就不一樣，能活得很久很久?！?p>　　“生命，的確是世界上最深奧的課題?！焙谀「竦拖骂^，緩緩的說。

　　沈澈手指自己經(jīng)歷了百年風(fēng)霜的老臉，厚著臉皮撒謊道，“我才十八歲，可執(zhí)法隊的人都以為我有三十多歲了，或許用不了多久，就會因為年老，從隊長位置上滾下來?！?p>　　“人的壽命也可以很長。”黑默丁格瞇瞇眼，“符文之地有很多長命的人?！?p>　　他看了一眼厚顏無恥的沈澈，突然笑了起來，眼前這個執(zhí)法官跟那些長命的人一樣，擁有二十出頭的年輕面孔，但滄桑的眼神是騙不了人的。

　　“我知道，英雄嘛，成為英雄可以活得很久很久?！鄙虺郝柭柤?，“但我不是?！?p>　　“生命這個話題，跟實驗的進行可沒有關(guān)系?！?p>　　“有關(guān)系，長命并不是錯，但如果因為長壽，不能清楚的看待這個世界，那就是錯?！鄙虺豪淅涞卣f，“黑默丁格議員，我現(xiàn)在高度懷疑你沒有領(lǐng)導(dǎo)皮爾特沃夫的能力。”

　　“為什么？”黑默丁格抬起臉，眼神越來越認(rèn)真，“這是進步之城，我?guī)ь^建立的城市，一個坐擁無數(shù)科學(xué)家的城市，而我就是其中最出色的一個。”

　　“因為......你的命太長了啊?！鄙虺狠p聲說。

　　“荒誕的理由?！焙谀「裾f，他又笑了，“你覺得我不能看清這個世界？”

　　“回答正確?！?p>　　似乎是表明自己的態(tài)度，魄羅白白也站在沈澈的肩膀上點頭，像是在說，“他說得很對啊，你就是活太久了！”

　　沈澈推開窗，他們就在院長實驗室的對面，能把里面的實驗情況看得一清二楚。

　　維克托和杰斯的臉在電光中忽明忽暗，但誰都能看見他們眼里的光。

　　“他們現(xiàn)在都是普通人?！鄙虺壕従彽卣f，“當(dāng)你只剩四十年壽命的時候，有了一個足以震驚全世界的發(fā)現(xiàn)，你還會為了理論花費大量時間嗎？”

　　“不會?！?p>　　“所以你就是命太長了?！?p>　　“你說得沒錯?！焙谀「竦穆曇艉芨蓾拔也辉撟柚顾麄冞M行實驗?！?p>　　他艱難地抬起頭來，緩緩看向?qū)嶒炇业姆较颉?p>　　他能看到兩人臉上的苦惱和郁悶，但知道這時的兩人是興奮的。

　　他們的生命還剩多久？五十年？六十年？還是最后一分鐘？這話誰都說不準(zhǔn)。

　　但他們都在有限短暫的生命里爭取每一分一秒。

　　“實驗已經(jīng)開始了，這會是皮爾特沃夫新的篇章?！鄙虺夯剡^頭來。

　　“那是個美好的世界，世界會變得很小很小，或許你上一秒還在皮爾特沃夫，下一秒就能在弗雷爾卓德看雪，在恕瑞瑪玩沙......只需要一個搭載?？怂购诵牡娘w船。”他說。

　　“?？怂箍萍嫉氖⑹烂?？”黑默丁格輕聲問。

　　“是的，但你卻是這條路上的絆腳石啊。”沈澈看過去，拍拍白白的腦袋，卻像拍在黑默丁格的臉上，甚至是議員們的臉上。

　　“不過不僅是你啊，整個議會都是?！彼f，“他們看中的只是能從項目里賺取多少金幣，進步？你不覺得可笑嗎？”

　　“進步......不對嗎？”黑默丁格眼神渙散。

　　“出發(fā)點是好的，但現(xiàn)在除了你，他們都秉承這個理念嗎？”沈澈眼神銳利，像把刀，插入了黑默丁格的胸膛。

　　黑默丁格從短暫的失神中清醒過來，但是現(xiàn)在已經(jīng)來不及了。

　　他曾經(jīng)還嘲笑過某個肥胖的議員，像個孩子一樣被玩具收買，現(xiàn)在發(fā)現(xiàn)他也是那個孩子，而進步......

　　就是其他議員給他的玩具！

　　“我以為沉迷在科學(xué)研究里，有源源不斷的新發(fā)明，就能讓這個城市得到更好的發(fā)展......”黑默丁格的聲音很輕。

　　“其實也是在發(fā)展啊，這城市更加富裕了，不是么？”沈澈的聲音也很輕。

　　“到底是違背了初衷.......”黑默丁格看著他，“這座城市，還能進步么。”

　　“能吧，不過需要個合格的議員?！?p>　　“誰？”

　　“我?！鄙虺盒α?，“其實我在這座城市沒有任何根底，同樣也沒有感情，但我對科技很感興趣?！?p>　　黑默丁格端詳著他的臉，“我不知道這是機會還是圈套......但我總感覺你蓄謀已久?！?p>　　“我確實是蓄謀已久啊?！鄙虺和嶂^，“誰會不喜歡權(quán)力呢？”

　　......

　　實驗到了關(guān)鍵的時刻，擁有巨大能量的水晶在裝置里不斷顫動，眼看整個支撐架就要奔潰。

　　維克托沒有辦法，他才剛剛加入這個實驗三天，能獲取的只有理論，擁有實操經(jīng)驗只有杰斯。

　　杰斯已經(jīng)閉上了眼，忽然又想起了那個男人，想起那天的奧術(shù)波動。

　　他記起了當(dāng)初能量的頻率，按下控制電壓的按鈕，奇跡已經(jīng)出現(xiàn)。

　　伴隨著藍光照亮整片大地，無數(shù)符文從實驗室里冒出，整個房間像是擁有星河漫天。

　　杰斯和維克托漂浮在空中，像在群星里遨游，這時的水晶已經(jīng)成為星河里最亮最大的那一顆星，齒輪從它中心穿過，周邊漾起魔法的波紋。

　　“你們真的成功了。”回到房間的黑默丁格有些震撼，“可是這套理論能夠?qū)崿F(xiàn)，不代表它就該......”

　　“咳咳！”

　　“很偉大的發(fā)明！”黑默丁格豎起大拇指，“但你們能讓我也飛上去嗎？”

　　“咯吱~”白白也在喊。

　　“我仿佛看到了皮爾特沃夫的未來。”梅爾·米達米爾議員走進來，“也該是時候了，該開啟魔法的紀(jì)元了?！?p>　　“是海克斯科技，海克斯科技的紀(jì)元?！苯芩沟穆曇魪奶旎ò鍌鱽?。

　　黑默丁格眼光掃過兩人，又怔怔望向沈澈離開的轉(zhuǎn)角。

　　所謂進步，在這一刻如此可笑。